白露不認識陳懷娣，但他認識。
這個小丫頭看着無辜，實際也不是個好東西，佩佩的病都是她害出來的。
陳懷娣被揪住衣領掙脫不掉，她定定看着楚休問：“你不是嬸子的遠房侄子嗎？怎麼她又變成你乾孃了？”
楚休懶得跟她廢話，道：“放下籃子快滾。”
乾孃的東西誰也別想拿走，就是幾塊布也不行。
陳懷娣不相信他一個大男人還能跟她一個小丫頭計較，聲音一軟又開始裝可憐。
“這位大哥哥，我也沒拿什麼，就幾塊破布。三嬸之前就說讓我拿這幾塊破布去做衣裳穿，我一直沒好意思要。
但現在，三嬸不在了，這東西我拿去也是個思念物。”
她說楚楚可憐又情真意切，放正常人早就信了，甚至恨不得將更多的東西都送給她。
這麼可憐瘦弱的小姑娘，誰又忍心爲難她呢。
尤其，陳懷娣此刻渾身溼透，消瘦的下巴骨頭明顯，一看就吃不好穿不好，在家裏受盡了委屈。
但楚休不是正常人，他此刻就是個瘋子。
只要有人說李茹茹死了，他就想錘死他。
“你閉嘴，我乾孃才不是你三嬸。早和離了，懂不懂？還有這布料，我就是燒了也不會給你這小踐人！”
他一把拽過籃子，陳懷娣雖緊緊護着，但終究氣力不夠。
被楚休一拽直直摔翻在地，啃了一嘴泥巴。
她站起身叉着腰正準備罵人，就見楚休瞪着一雙吃人的眼睛冷冷看着她。
那眼神看的她毛骨悚然，扯了扯嘴角，終是不情不願的跑了。
陳家人這一趟什麼便宜都沒佔到，還被人罵、被人打、被人羞辱。
這會兒全家都縮在屋子裏，一個個看對方不順眼。
陳懷娣回到家的時候，屋裏照常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謾罵聲。
但她好像早就習慣了，默默進屋去竈房忙活。
陳懷娣其實很可憐，但她的可憐不是李茹茹造成的。
陳家人其實都比較可憐，吃不飽穿不暖，日子過得難過又糟心。
他們現在的處境也不是李茹茹造成的，但他們卻一致覺得他們過不好都是李茹茹在搞鬼。
現在李茹茹死了，他們沒佔到她的便宜還在一個勁罵她。
“那個踐貨，她不得好死，她害得我們好慘。”趙氏惡狠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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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她已經死了。她罪有應得，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替我們收拾了她。”
王水霞提醒，“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藏的銀子。”
陳大缸附和：“她一個婦道人家，足不出村的，錢一定還在她家。”
陳金剛出主意道：“不如，我們今晚再去一趟，再去挖一挖，說不定就能找到呢。”
他的意見衆人一致贊同，只是對出發的時間大家各持己見。
陳家大房表示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去。
二房的馮玉珠表示要等自己半夜睡醒了再去，她最近貪睡，睡不好脾氣會很暴躁，陳二桶也就由着她。
三房則表示外面太冷了雨又大，不如等天亮再去，說不定那時候雨就停了。
反正是挖李茹茹的東西，她是陳家人，村裏其他人也不會說什麼。
今天還有人關注李茹茹的死，明天全村都不會記得她。
這飯都吃不飽的年代，死個人不是很正常麼，有啥大驚小怪的。
衆人說不到一塊兒，又吵了起來。
——
楚休、小五、白露三個泥人還呆愣愣的跪在地上，任憑風吹雨打。
心中的悲痛沒處宣泄，小五和楚休便一人抱着牛，一人抱着馬，低聲哭着祈求得到一絲安慰和溫暖。
可畜生不是人，牛兒和馬兒被鎖住脖子動不了，只能煩躁的甩着尾巴。
白露沒有可以抱的東西，便將那一籃子布料抱在懷裏。
這是李嬸買的布料，想來應該是要給她女兒做衣服的。
想到這裏，白露鼻子一酸，吧嗒吧嗒的掉眼淚。
楚休聽到她的哭泣聲，終於鬆開懷裏的馬兒走了過來。
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起來吧，別跪壞了腿。”
他知道千金小姐身子金貴，哪經得住這麼大的雨。
他從白露懷裏拿出一塊布料展開，裹在她身上。
又轉頭對小五道：“我們先找個地方過夜吧。”
乾孃死了，但她的後事還需要他們處理。
他們不能先垮了身子，更不能讓陳家那幫人鑽了空子。
白露艱難的站起身，看到一簇白色的東西朝這邊跑了過來。
“那個……那是？”
白露指了指水面上露出的半個腦袋，結結巴巴半天說出不一句完整的話來。
楚休定眼一看，嘗試叫了一聲：“奇……奇奇？”
奇奇早上躲在面包窯上等着衆人去救它，此刻卻在水中歡快的遊着。
李茹茹家的堤壩被衝開，渠正常通水後，院子裏的水很快就下去不少。
奇奇此刻說是在游泳，其實是在水底漫步。
它飛快來到三人身邊，先是汪汪叫了兩聲，又昂起腦袋衝着後院方向嗷嗚叫了叫。
白露摸着它溼漉漉的頭，一把將它抱在懷裏。
雖然它身上溼漉漉的，但還是給了她莫名的安全感。
楚休嘆氣：“唉，又多了一個牲口。”
他們買的老驢還在三伯母家，這會兒院子裏還有一馬一牛，現在又多了條狗。
爲什麼？爲什麼這些牲口都活着，乾孃一家卻沒了？
奇奇不滿的又叫了兩聲：你才是牲口呢，你全家都是牲口！
像我這麼可愛的小天使，當然是李家人，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奇奇咬着白露泥濘的衣服，將她往後院的方向拽去。
暴雨還在下，李茹茹家的前院和後院又大又空曠，山洞裏的人完全不知道這邊的情形。
白露拍了拍奇奇的腦袋：“奇奇別鬧。”
轉頭又對楚休道：“剛才三伯母說我們晚上可以住她家。”
楚休擦了擦眼淚無聲點頭，小五耷拉着腦袋，三人慢慢往外走去。
奇奇急的都快要說話了，汪汪了好幾聲愣是沒人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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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它叼起裝布料的籃子往後院游去。
白露見狀慌忙去追：“奇奇，那東西不能咬。”
她還想留下那幾塊布料做件衣服給自己，她不缺衣服，只想用來懷念李嬸。
奇奇遊一會兒，就回頭看看白露，見她追上來一些，又扭頭往前繼續遊。
白露和小五都去追搶那個籃子，楚休站在原地道：“奇奇，它是不是要帶我們去什麼地方？”
奇奇聽到他碎碎唸的聲音，耳朵動了動，甩開籃子一溜煙來到他跟前，一爪子就給他撲倒了。
又齜牙咧嘴的叫了幾聲，彷彿在說：蠢貨，你才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