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各宮中。
皇后端坐在梳妝鏡前。
身後兩個宮女正在拆卸繁複的頭飾。
殿內燭火明亮,映照着皇后白皙的臉龐,可此刻她卻愁眉不展。
“皇上的身體當真出了問題嗎?”
她似在自言自語。
可又忍不住聯想到前段時間時夏南行忽然昏迷在了太后宮門口,甚至她們那日都沒見到夏南行。
“娘娘安心便是,太子定是二皇子或者四皇子。”
皇后沉默,望着銅鏡中的自己。
不知不覺中,她眼角的細紋越來越明顯,黑髮中也摻雜着許多白髮。
嫁給夏南行時才十七歲。
如今青絲摻雜着白髮,但還未到白頭。
兩人夫妻幾十載,一直相敬如賓。
愛還是不愛她也不知道。
但不管是皇后還是妻子,夏南行都給足了她體面,也盡到了夫君的本分。
至於這皇位,她本以爲她此刻會很高興,因爲只要她兒子登上皇位,她便是太后了。
但她現在心裏卻惴惴不安,並且還伴隨着一陣陣沉悶的心痛。
甚至是一想到夏南行可能身中劇毒多年,她便窒息到難以呼吸。
這麼多年他獨自承受一切,操持着國事,給他們母子安頓好了一切。
她們母子這麼多年的殊榮,一直都是夏南行給的。
她知道夏南行屬意於夏瑾弦,也就是她的二兒子。
但其實她更想讓小兒子夏瑾白登上皇位。
皇位的事情她不敢多嘴,雖然心不滿。
但此時她竟覺得皇位不重要,甚至此時滿心只牽掛夏南行。
帝后夫妻,自不會像尋常夫妻那般。
他們之間從不說什麼情情愛愛,尋常到像是感覺不到愛意,但現在想想,其實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麼。
皇后心裏越想越難受,立即吩咐道:“簡單梳妝吧,本宮要去看看皇上,吩咐廚房備點醒酒湯。”
“是,娘娘。”
此刻,養心殿。
夏南行現在是半醉半醒的狀態側臥在榻上,夏姝華便坐在榻前,臉色陰鬱的望着他。
趙公公躬身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公主,皇上醉的厲害,不如明日再來吧。”小福祿小聲提議着。
夏姝華冷哼道;“他沒醉,少在我面前裝,躲過了今日還能躲過明日嗎?”
趙公公不着痕跡的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悄悄瞥了榻上的皇帝,又迅速低下了頭,想必這次是瞞不過公主了。
夏南行緩緩睜開眼睛,此刻雙眸無比清明,竟沒了方才的醉意。
“你們都下去吧。”
他翻身坐起,揮退了宮人,最後只剩姐弟倆。
夏姝華眼眶微微泛紅,問道:“真的中毒了?”
夏南行低垂着頭,正想着等會該怎麼安慰夏姝華。
要是她知道了的話,肯定得哭一場。
夏姝華着急的追問道:“你說啊,你真的中毒了?”
現在是真的瞞不住了,夏南行點頭道:“嗯,中毒了,都好些年了。”
夏姝華的臉色瞬間變的煞白,整個人都慌了神。
“那及時解毒了嗎?”
夏南行緊抿着脣,實在是不忍心將這些消息告訴她,但他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現在不說實話,等他真到了要死的時候,還得讓夏姝華再次遭受打擊。
所以夏南行思慮再三後說道:“沒有,而且我的時間不多,還能再活七八個月吧。”
他不敢看夏姝華的反應。
夏姝華心如刀絞,甚至這個時候都哭不出來了,她就那麼坐在榻前的椅子上,整個人如遭雷擊。
屋裏安靜的可怕,過了許久許久,夏姝華終於有了反應,但未語淚先流。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
夏南行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
本來他都能坦然面對生死了。
但不知爲何,現在他居然有點不捨了。
他要是死了,姐姐該怎麼辦吶?
這一刻,他不再是至高無上的帝王了,而是一個有姐姐護着的弟弟。
他垂頭嘆息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
明明他已經很努力的在活着了,很努力的當一個皇帝。
夏姝華絕望的捂住了臉,低聲啜泣着,似怨似哀。
“我以爲我們的苦日子總算是熬到頭了,畢竟能活到現在多不容易啊,好不容易在先皇后和先太后手裏活下來,莫名又接手了一個亂成一鍋粥的爛攤子,好不容易將這爛攤子收拾乾淨了,結果現在卻要死了。
爲什麼啊,爲什麼活着這麼難,就因爲你是皇子我是公主,所以我們要付出一切,只爲了這天下的子民,可爲什麼作惡的人沒有報應呢,爲什麼?
我們只是想活着,只是想活着而已,誰要當這什麼皇帝,當這什麼公主!”
夏姝華情緒崩潰,嚎啕大哭了起來。
夏南行心裏難過,眼眶發紅卻哭不出來。
他也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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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倆人艱難的活着,只是想活着,可最後到最後只剩下遍體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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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行從不相信旁人,他信任的人只有夏姝華和沈少禹。
枕邊人一個人都不敢信,自己的兒子也不敢信,因爲皇室不存在什麼至親。
他是親眼看着父皇被自己的枕邊人算計,所以他從不信枕邊人。
至於自己的兒女,弒父的事情在皇室發生了太多太多。
夏南行說道:“姐,你別哭了,我死了,你也依舊是尊貴的皇長公主,沒人敢欺負你。”
夏姝華頓時瞪他。
“我要的是身份地位嗎?我要的是我們姐弟倆都好好的,不是說好,等到了暮年,你就早點退位,我們便不留在這吃人的皇宮了。”
夏南行無奈的說道:“我只怕是要失信了。”
“一定還有法子的,一定,我去找卿雲。”
夏姝華立即起身就要走,此刻完全是失去了理智和思考能力,可見是傷心過頭了。
“別去了,沒用的,本來我早該死了,這還是君瑤給我續的命,我已經很知足了,只要看到瑾弦安然上位了,我便放心了。”
所以即便到了生命到最後一刻,他也還是在完成自己的職責。
夏姝華重新坐回了凳子上,失魂落魄的說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