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字不大，周璟川側過頭，與她又離得近了些。
他連續指了幾件拍品的圖片，“你覺得這三個，哪個更有收藏價值？”
棠汐用手點着其中一張，聲音如同繾綣山泉般，“你看這個‘爐’，雖然是晚清十三行的東西，但是上面的這些瓦片以及這些玉器，年份大概要追溯到晚唐時期……”
她講得很清楚也很認真，完全沒有留意到自己的腦袋幾乎與周璟川的貼在一起。
隨着她說話的聲音，甜甜的氣息也在緩緩流動，像雲朵般輕撫着男人的感官，又像小貓般，伸出柔軟的爪子輕撓着他。
“所以，我的意見是，這個‘爐’以及這個碧玉香爐都有可拍價值。”說完，她似要詢問周璟川的意思，自然的偏過頭看向他。
這才發現，男人的臉離自己這樣近，近到只差半指。
他的眉目像是被放大般，更加的完美，一雙眼睛彷彿海面上的漩渦，帶着讓人沉淪般的吸引力。
薄薄的脣，脣色自然，嘴角隱隱微彎。
棠汐急忙向後拉開距離，臉頰不自然的爬上紅暈。
太專注了，竟然不知道他離自己這麼近。
心，怦怦的跳着，像是亂了節奏。
“嗯，聽你的。”還好周璟川似乎沒有介意這些，“你呢，有什麼看好的東西？”
棠汐搖頭，她只搞鑑定，不搞收藏。
沒有殷實的家底，誰敢買古董陳列觀賞。
周璟川收藏的古董有多少，她並不清楚，只聽人說過，他從國外買回來捐給國家的就有八位數了。
這時，服務生敲門準備上菜。
棠汐急忙收起手機，端正的坐好。
“你結束這邊的工作後，有什麼打算？”
一旁的服務生在給兩人盛湯，周璟川看過來，像是隨意一問。
“還想繼續做這一行。”這些天的工作，讓她重拾了當年的熱情。
看到那一件件精美的服裝從自己的手中做出來，再穿到演員的身上，放映到大屏幕上，是一件非常值得開心和驕傲的事情。
“想不想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棠汐肯定想，但目前她的資歷還不夠，而且在管理方面，她毫無經驗。
“我在京都的公司可以輔助你成立一家工作室，我拿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負責管理和運營，而你只需要做好分內的事。”男人聲音淡淡，但落在棠汐耳中，卻是驚濤駭浪。
她眉眼飛揚，難掩驚喜，“我還不知道周先生在京都的公司是哪家？”
“寰宇影視。”
棠汐整個人炸開了。
原來那家大名鼎鼎的寰宇影視，竟然是周璟川的。
怪不得這家公司的作品都是內地與港城合作拍片，原來它的大頭股份在港城。
如果有寰宇影視做後盾，她開工作室這件事肯定能成。
現在成立工作室的人很多，但能在大浪淘沙中被留下的卻很少，就是因爲背後缺少真正大資本的支撐。
棠汐動心了，已經躍躍欲試了。
可是，這樣欠周璟川的，就真的還也還不清了。
瞥見那張糾結的小臉，周璟川心下暗笑。
不用想，一定在心裏琢磨着怎麼償還他呢。
可他就是想讓她欠他的，一輩子也還不清的那種。
“我只出百分之二十的資金，剩下的由你自己想辦法。我是商人，不會做虧本的買賣，我投資，是覺得你會給我帶來價值，如果不能的話，我會立刻撤出。”
男人公事公辦的態度，擺明了他是商人的立場。
倒讓棠汐堅定了想與他合作的心思。
周璟川對她的態度，她一直拿捏不準。
她不瞭解周璟川這個人，聽過的傳言又是真真假假。
若說他想要追求她，她自認自己沒有這樣的魅力讓大佬折腰；若說他只當她是個普通朋友，順手幫一把，可他有時璦昧不明的態度，又讓她雲裏霧裏。
她還記得霍天的話，他在平頂山養了一個女人。
可能是他隱婚的妻子，也可能是他的一只金絲雀。
她親耳聽到他在電話裏說“我也愛你”。
那低喃的語氣，甘願爲對方放棄一切的寵溺，不是作假。
“等你結束這邊的工作，我們再談論這件事。”周璟川給她夾了一塊魚肉，“嚐嚐，很嫩。”
是她最喜歡的魚眼睛。
棠汐的眼中難掩驚訝。
魚眼睛應該是很多人避雷的位置，在她所認識的人當中，沒有人愛吃，甚至會覺得有點噁心。
但她樂此不彼。
小時候住在一個大院裏，幾家孩子喜歡挨家蹭飯。
她去周景家的時候，周媽媽做了魚，周景就會把魚眼睛提前夾到她的盤子裏。
周媽媽不明所以，還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下，“臭小子，你別嚇唬汐汐。”
周景大聲喊冤：“明明是她愛吃。”
他甚至還說，以後要專門發明一道菜，叫“炒魚眼珠子”。
棠汐有些茫然的看着身邊的男人，他慢條斯里的吃飯，胃口很好，顯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他爲什麼會知道她喜歡吃魚眼睛？
“怎麼了，不喜歡吃這個？”周璟川看了眼她沒動的盤子，突然釋然，“是不是吃不慣？霖江魚最出名的就是它的眼睛，不腥，肉嫩而多汁。”
所以，這條魚的眼睛是它身上最珍貴的部分，周璟川才會給她嗎？
棠汐放下心中懷疑，夾起那顆魚眼，“沒有，我喜歡吃。”
她一口咬下去，汁水在嘴巴里爆開，的確鮮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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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棠汐忍不住望着窗外的夜景發呆。
十年了，她原本以爲已經淡忘的種種，卻會因爲一件小事而被清晰的記起。
她甚至能記得他當時說話時的動作和臉上細微的表情。
少年的張揚與肆意，像是烙印，哪怕被沙子掩埋，一陣風吹來，仍然鐫刻在目。
周景，你還活着嗎？
如果活着，希望你現在一切安好吧。
我已經，不恨你了。
“在想什麼？”耳邊低沉暗啞的聲音響起。
棠汐回過頭，面前的男人，臉上的光火明暗，似乎與她記憶中的影子重合又分開。
她用力搖了搖頭。
不可能，周璟川不會是周景，不然，他爲什麼不與自己相認。
“棠汐。”他忽然認真的喊她的名字，眼神中有她和夜色的倒影。
棠汐怔怔的望過去，心頭沒來由的一陣狂跳。
四周都是屬於他的氣息，厚重的荷爾蒙讓人迷失。
“以後，不要再喊我周先生。”他曲指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