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楊擇下樓，王老闆趕緊跟石青衫說了一句：“五小姐，若是還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我明天還會來的，今天，今天還有些事兒，先告辭了！”
落荒而逃。
看他們走來，石青衫低頭整理櫃檯上的貨物，一時間竟然有些不想說話。
“青衫姐姐！”酒忘憂笑着過來，趴在櫃檯上。
石青衫停下手上的動作，擡頭笑道：“嗯，剛才睡着了，不好意思啊忘憂。”
酒忘憂笑着搖搖頭，看了眼楊擇的臉色，便道：“青衫姐姐啊，那我先走了，爺爺還等我吃飯呢！”
說罷，酒忘憂便先行離開了。
石青衫收回目光，便繼續整理，極力想要忽視楊擇。
忽然聽得楊擇不鹹不淡地來了一句：“剛才的確睡着了？”
石青衫眉毛輕輕抖了抖，擡起頭來滿臉笑容：“是啊，今天不是喝酒了嘛，沒想到我酒量這麼差！”
空氣又是尷尬的沉默，石青衫繼續整理櫃檯上的絹子。
她的手忽然被楊擇的大手按住，聽得他道：“告訴我，你這是怎麼了？這麼彆扭做什麼？”
竟、竟然被看出來了嗎？這麼明顯嗎？
頓時，石青衫心裏打鼓，好像心裏那個可恥的自己完全暴露在陽光之下，令她羞愧不已，不敢擡頭。
“我，我沒怎麼啊。”
說話都那麼心虛，沒有事兒才有鬼！
石青衫剛縮了一下手，卻被楊擇捉住手指頭，跑不掉了似的。
拇指在她的手掌心處輕輕摩挲着，忽的笑了幾聲：“沒怎麼，爲什麼手這麼涼，還發了虛汗？”
明明就是在說謊！
石青衫的呼吸微微急促，猛地收回手來，聲音也拔高了幾分，卻依舊低着頭。
“我說了沒怎麼，就是什麼事都沒有！”
周圍的夥計驚訝了一瞬，趕緊埋頭該幹嘛幹嘛，王爺的閒事最好少管。
看着石青衫這個心虛的模樣，楊擇心裏也覺得很氣，他究竟哪裏對不起她了？
今天是從這丫頭嘴裏撬不出來什麼了，楊擇撂下一句話：“把我的衣裳洗了，回頭親自送來！”
說罷，便闊步離開了。
懸着的一口氣，終於鬆了下來，石青衫垮下肩膀，望着二樓桌子上扔着的薄衫，想到剛才楊擇和酒忘憂的談笑風生，眼圈竟然慢慢紅了起來。
她趕緊晃了晃腦袋，單手扶住額頭，輕輕閉了閉眼。
一定是喝多了，喝多了……
……
天朗氣清，中午的溫度是秋天最舒爽的時候。
忙完上午的賬目，正在等着溫茶和斷絃送飯過來的空檔，石青衫下樓走到國色天香門前，看着大街上人來人往，熱熱鬧鬧，忽然有種歲月悠悠、世事美好的安心。
爲了不擋着客人進出，石青衫走到一邊去，坐在旁邊的臺階上，低下頭看螞蟻都覺得十分可愛。
“姐姐！”
“石青衫！”
紛紛擾擾的聲音中，忽然爆發出兩聲大喊，驚得石青衫擡頭看去。
只見有兩個人逆着人羣，激動地朝她跑過來。
陽光晃得她眼睛睜不開，她緩緩站起身來，這才看清楚。
兩個少年似乎比記憶中的長得高大了許多，穿着那身軍裝，顯得風塵僕僕。
褪去了青澀，白嫩的皮膚被邊關的風吹成了小麥色，脣邊還有些硬胡茬，一切都在表明，這早已不是她記憶中的小男孩了。
可是，仍舊是她最愛的弟弟。
“青寒……”石青衫感覺心頭一暖，輕聲喚道。
聽到姐姐的呼喚，石青寒跑過來，站在姐姐的面前，眼圈微微泛紅。
“姐姐。”
石青衫不敢相信地擡手，卻只能落在石青寒的肩膀上，她笑眼望着弟弟，卻也是噙着開心的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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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的青寒，長得比姐姐高這麼多了……”
話說罷，石青寒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噙滿了淚水，笑着擁抱了石青衫。
石青寒低下頭來，臥在石青衫的肩窩，顫聲道：“姐姐，幸好你還活着……”
一句話說出來，石青衫輕輕閉了閉眼，一串淚水簌簌而下。
她不敢死，母親和弟弟都在，她們母子三人正要過上幸福的日子，她怎麼可以死呢？
“石青衫，青衫……”
正在姐弟倆相見、淚水連連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一個弱弱的聲音。
石青寒鬆開石青衫，回頭看了一眼，便用拇指揩去淚珠，不禁笑道：“姐姐，光顧着說話，倒是忘了他了！”
石青衫用帕子擦擦淚，望着眼前這個高大英俊的男子，與記憶中那個臨行前送她綠蘿的公子的模樣重疊在一起，不由得生出幾分驚訝。
“周，周公子，你……”
話都沒說完，聽得石青衫能認出他來，周策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你沒死，你沒死真是太好了！”
石青衫怔了怔，這話不該是她說嗎？
周策，你竟然沒死？
不管如何，大家沒死就是好事，石青衫對周策燦爛一笑：“周公子，幸得一生，我們都很幸運。”
周策這個大男人，眼睛紅紅的像個兔子，眼淚卻是止不住的流下來，很不爭氣。
他啞着聲音，望着石青衫時，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下一瞬她就消失了似的。
“石青衫，我們聽說你……那場大火的消息時，是前不久，本想立刻回來探個究竟，誰知赤焰邊境的事兒沒完沒了……”
說着話，周策哽咽着，紅着眼圈望着石青衫，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站在一旁的石青寒，雙手叉腰，微微瞪大了眼睛，“周策，你……”
周策完全沒有理會石青寒，徑直朝石青衫慢慢挪步過去，站定在她的面前，雙臂張開——
石青衫驚訝地張了張嘴，想往後退，卻發現身後是一堵牆。
劫後重生，人家周策畢竟掛念了她這麼久，擁抱一下本沒有什麼。
可是，男女授受不親，當街擁抱算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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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寒也皺着眉頭，沒有立刻打斷。
他一直跟周策在一起，每天聽着周策唸叨他姐姐一百八十遍。
得知他姐姐遭難的消息，周策比他哭得還兇，當天就瘋了似的要回般若城，幸虧是胡函將軍攔了下來。
雖然攔下來了，但周策崩潰了好幾天，每天茶不思飯不想，差點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