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聽說了,你和劉侍郎家的公子,感情不錯……”皇上笑得悲涼,“妙兒,是朕拆散了你們,不是你三皇兄,你只怪朕一個,就可以。”
楊妙一下子忍不住,撲在被子上痛哭失聲。
遇見劉昀之前,楊妙一直做好了隨時爲國家犧牲的準備,她是擁有作爲公主的自覺的。
皇上說她最明事理,是因爲她很早就知道,作爲一個公主,從出生起就享受着高人一等的優待,承受的也要比普通女子多。
上天是公平的,對吧。
皇上心如刀割,擡手輕輕撫着楊妙的頭髮,又笑又嘆。
“妙兒,父皇知道你心裏苦,可這一切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朕身爲皇帝,你身爲公主,我們,怎麼能看着玄輕的子民受苦,而獨自享樂呢?從朕做皇帝的那一天起,就已經告訴自己,若有一天要朕爲玄輕子民鞠躬盡瘁,浩蕩赴死,朕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因爲,那是身爲皇帝的責任。”
“朕命不久矣,卻在最後時刻將重擔壓在你們兄妹身上……”皇上笑着,眼中隱有淚花,“你皇兄今後的路,將會更加艱難,所以你,不要去爲難他。心裏有怨有恨,全都衝着父皇來。”
自己命在旦夕,他想到玄輕尚微,楊昭還沒有完全成熟,楊妙也身負重擔,不禁有種力不從心的無力之感。
皇上老淚縱橫,仰頭笑着。
“生逢亂世,每個人都逃不脫,逃不脫……”
楊妙擡頭望向她蒼老的父皇,忽然感覺到這麼多年皇上是如何用一己之力爲她們撐起這片晴明的天,讓她們安樂成長的。
既然這是命運,她又怎麼能反抗呢?
不早就做好了爲玄輕犧牲的準備嗎?這時候爲什麼要哭呢?
楊妙捂住臉,擦去臉上的淚水,蒼白的面龐露出一個笑容。
父皇,你是我的榜樣。
爲了玄輕,你拼了一生,身爲皇帝的女兒,我怎麼能退縮?
不能退縮。
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楊妙背轉過身子。
想到劉昀,她的心還是一陣疼痛。
她剛尋到了幸福,以爲就能這樣天荒地老啊。
這才發現,這個美夢要醒了。
生爲公主,萬千人羨慕。
身爲公主,沒有選擇的餘地。
一天清晨,宮女發現了皇上的身體早就僵硬,沒有了鼻息,一聲尖叫,令整個皇宮都爲之震顫。
皇上,駕崩。
皇三子楊昭遵從先皇的傳位詔書,繼承大統,世人稱之爲玄輕昭帝。
遵其生母玉紅藥爲玉太后,任淑妃爲任太妃。
楊昭即位,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已經忙得腳不沾地,整天埋頭在那堆奏摺和政事之中。
先皇死後連續幾個晚上,楊昭都獨自坐在宮殿中難以成眠。
彷彿千斤的重擔壓在了他一個人的肩上,雖然他知道身邊有楊擇那些得力的臣子來輔佐,可他還是感覺到無比的沉重。
這天下午,楊昭在榻上淺眠,他忽然被驚醒了,瞧見玉歌正茫然地站在自己面前,伸出的手剛觸碰到他的眉心。
就連睡覺,楊昭都眉心緊蹙,心神不安,玉歌看了心疼,便想伸手去舒展下他的眉頭,沒想到他卻驚醒了。
玉歌微怔,隨即雙手攏放在小腹前,行禮拜道:“民女,見過皇上。”
楊昭連忙抓住玉歌的胳膊,有些無奈道:“玉歌,我心裏已經很難受了……”
玉歌站直身子,望着楊昭,總覺得相隔千山萬水。
楊昭神情疲憊,將玉歌擁入懷中,“連你都不肯陪在我身邊,那我真的要成爲一個孤家寡人了……”
楊昭的懷抱仍然是那樣的溫暖,令玉歌心酸想哭,她雙手環住楊昭的腰,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可是,如今你是皇上,而我只是一個外族百姓,我們身份懸殊……”
楊昭將玉歌摟得更緊,不讓她繼續說出來那些傷人的話,他呼吸微微急促。
“玉歌,相信我,這些問題我都會解決的。”
聽楊昭的聲音都沙啞,看起來他做了皇帝之後並不好過,玉歌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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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還敢給她承諾,那麼她爲什麼就不能相信他一次呢?
他啊,永遠都是小時候那個愛自己的楊昭,從來沒有變過啊!
先皇已去,但他做下的決定卻不可能輕易改變,三公主還是要嫁去白楚的。
當石青衫看到楊妙時,都懷疑自己花了眼。
曾經活潑可愛的楊妙,此刻就像是一朵枯萎的花,獨自坐在窗前望着那一片永恆不變的天空,如同失去了自由的鳥兒。
“三公主……”
石青衫叫了一聲,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安慰,還是鼓勵,這對於楊妙而言,有什麼用呢?
楊妙轉過臉來,扯出一抹笑容來,“青衫姐姐,你來看我了。”
石青衫站在楊妙面前,幾乎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你,想好了?”
眼睜睜看着楊妙被迫聯姻,劉昀又苦苦哀求自己幫忙,可她心知肚明,無論是自己或楊擇,都無計可施。
楊妙輕輕點頭,望着石青衫笑:“我想再見劉昀一面,”她頓了頓,眼中流露出哀傷,“最後一面。”
石青衫將這件事跟楊擇說過之後,兩人便安排了此事。
待嫁的公主再出門會見男人,說出去總是很難聽的,於是,石青衫便邀請楊妙去了戰王府做客,楊擇早就把劉昀叫來了。
石青衫沒有過多的寒暄,將他們領到一個房間,便退出來關上門。
她知道,楊妙應該會有很多道別的話去跟劉昀說。
院子裏的槐樹下,石青衫和楊擇雙雙坐下來,依偎在一起,什麼話都沒有說,靜靜等待着。
本以爲會用很長時間,沒想到進去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楊妙就已經出來了。
見楊妙過來,石青衫起身,走到近前拉住她的手,看她只是神情哀傷,沒有哭過的痕跡,便問:“說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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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妙望着石青衫和楊擇,努力想笑但笑不出來,一把抱住石青衫,埋在她的肩頭呼吸變得沉重又急促。
楊妙的身子狠狠顫着,卻強壓着不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