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衫雙手撐着膝蓋，想起身，卻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口中依舊喃喃自語着。
“不可能……”
唐唸白都要伸出手，可每次看到石青衫那種陌生冷漠的眼神時，卻又畏怯了。
“青衫……”
唐婉然連忙上前去扶，卻被石青衫拂開。
石青衫雙手扶在地上，慢慢爬起來，眼淚不住地掉落着，失魂落魄似的，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薔薇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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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任靈兮死後，石青衫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沒有出來，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唐婉然和唐唸白一直在猜測着，任靈兮臨死前到底說了什麼，讓石青衫變成這樣。
不過他們依舊好吃好喝地對待石青衫，可是孩子，真的沒辦法。
沉鬱了太久，石青衫幾乎要與人世隔絕了似的。
這些日子，循着任靈兮的話，她腦海中越發清晰地浮現了一幕又一幕，楊擇心虛的情形。
爲什麼楊擇當初能僞裝得那麼完美呢？
爲什麼她會那麼傻，那麼相信楊擇呢？
石青衫不喜不笑，終日如同一個木偶一樣窩在牀上，她並不知道這天下的動向如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終於有一天深夜，薔薇閣的房門被打開，一行人衝了進來。
這羣人穿着夜行衣，打頭的這個，身材高大，臉上蒙着黑巾，可那一雙清澈含情的眼眸，石青衫卻是一眼認出來。
楊擇。
當初說好的，楊擇會來救她的。
石青衫怔怔然地下了牀，楊擇幾步走過去，站在她面前，一把扯下黑巾，輕喚了一聲，“石青衫，我來了……”
這個聲音，久違了。
石青衫的雙眼輕輕一眨，一串隱忍許久的淚水滾滾而落，額頭抵在楊擇的肩頭，哽咽得什麼話都沒說出口。
那些黑暗的令人喘不過氣的夜晚，那些痛到極致的思念，在見到這個心心念唸的人這一刻，彷彿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楊擇緊緊摟了她一下，在她耳邊輕聲道：“玄輕大軍還在皇都城外，我等不及了，提前帶着一隊人馬，偷偷過來救你的……”
說罷，楊擇便拉起石青衫的手，那雙疲憊的眼睛露出了些許眷戀的笑容，“走，我帶你離開這兒。”
兩人還沒踏出門口，就見唐婉然帶着大批人馬，呼啦啦地圍了個水泄不通。
唐婉然幾步走進來，望着還沒有蒙起臉來的楊擇，完全沒有當初的稚嫩，只有着無上的屬於皇后的威嚴。
“不許走！”
一羣士兵衝進來，將他們圍堵起來。
唐婉然劍拔弩張，似乎隨時都要動手似的。
如今玄輕大軍就在皇都城外，唐唸白已經出城迎戰，皇都的守衛已經很弱了，只有唐婉然在皇宮中鎮守着。
可誰能料到，楊擇會等不及，扮成黑衣人深夜潛入皇宮來營救。
“婉然，你放他們走，我……”
楊擇手上使了幾分力氣，握了握石青衫的手，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隨即鬆開她。
“烈焰之戒呢？”
楊擇輕聲問道。
石青衫摸了摸脖子，楊擇便將她脖子上繫着的烈焰之戒取下來，走向唐婉然。
在楊擇靠近的時候，赤焰士兵就提高警惕，一副隨時衝上去的架勢。
楊擇望着唐婉然，笑容非常溫柔，正如唐婉然曾在不老山上見過的那樣，師兄一般的溫柔。
唐婉然心一橫，“師兄，我沒法再講那些情義，否則我早就把她放了……”
“這次，我不論戰事，是來說一件，與你我有關的私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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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含笑的楊擇，唐婉然愣了一下，“你我？”
楊擇將烈焰之戒放在手心，唐婉然先是一疑，“赤焰的標誌？”
石青衫所見過的赤焰標誌，就是唐婉然她們衣裳上面常常繡着的火焰，而這個烈焰之戒是作了微小的改變，可唐婉然她們這些赤焰皇室卻能認得出來，這是她父輩唐瀟他們所擁有的標誌。
也就是說，赤焰標誌本該是烈焰之戒這樣的，唐婉然她們的才是後來有了細小改變的。
“這是你父皇的，從我一出生開始，就在我身上。”楊擇淡聲笑說着，彷彿一件再普通不過的過往。
唐婉然微驚，“你？”
楊擇笑着，“或許你不敢相信，可我和你的父親是同一個人。”
至於母親，那是楊擇一生痛苦的開始，他不想再提了。
這來龍去脈，楊擇簡要地描述了一遍。
石青衫亦然驚訝無比，原來楊擇竟然是赤焰帝唐瀟的親生兒子嗎？
可唐婉然的反應卻比石青衫大得多，她竟然哭了。
“既然你是我哥哥，爲什麼、非要置赤焰於死地？”
至此刻，唐婉然有欣喜，從前在不老山時，她和妹妹婉柔都對楊擇有親近之感，如今是哥哥，她當然開心。
可難過的是，爲什麼親哥哥還要對赤焰下狠手？
楊擇輕輕拂去唐婉然的淚水，像是哥哥一樣柔聲說着，可語氣深長，卻很無奈。
“婉然，如今我是玄輕的皇帝，你是赤焰的皇后，你丟不下赤焰百姓，我也不能辜負玄輕的子民。”
他們兄妹，都有自己的責任要擔。
這世間有許多無奈，兄妹兵刃相向，是楊擇不願見到的。
唐婉然擦掉眼淚，一點一點地退後，目光中有過掙扎，卻更加堅定。
“師兄，你也知道，在這個時候不論私情，只爲着我們各自的國家和信仰，所以，我不能放你走。”
唐婉然剛要作勢下令，楊擇不慌不亂，淡淡笑着，“我帶來的人不止這幾個，宮外還有一大隊人馬在等着接應。”
楊擇憐惜地望着唐婉然，“唐唸白和皇都所有的兵力，應該全在城外駐紮着，婉然，我不想，血洗赤焰皇宮。”
唐婉然眸中閃過一絲驚色，緊緊地咬住牙關，淚水懸在眼睫上，遲遲未落。
無論他是師兄，還是哥哥，他永遠都是那個強悍到可以算計一切的楊擇！
唐婉然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睛，讓開一條通路。
楊擇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率先踏出了薔薇閣。
視線中出現一雙小巧素淨的繡鞋，這是石青衫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來接你，你終於自由了。”唐婉然低垂着頭，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