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淵將林明茉抱到客房，輕輕地放在牀上。
林明茉躺在牀上閉目許久，胃裏的噁心感才褪去了，不再幹嘔。
她蜷縮在被子裏，悶不作聲。
沒有人再值得信任了……
盛淵坐在牀邊，隔着被子輕輕地撫着她的背。
室內恆溫，不冷，可是她還是不停地顫抖着。
“茉茉……”盛淵輕聲喚着，“想哭的話可以哭，不用忍着。”
他看得出林明茉一直在隱忍情緒，但在他面前，她應該做自己。
“往好處想，趙家在洛川也是個大戶人家了，你認祖歸宗後，也是名門大小姐了。”
之前那種被所謂家人洗腦強迫着攀龍附鳳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林明茉咬着下脣，嘴脣泛白，一張慘白的臉色幾乎沒有血色。
她搖搖頭。
不想哭。
但是……
“盛淵，現在證明你是對的，我是錯的……你是不是很開心？”林明茉輕聲地冷淡地說出這句話，眼淚順着太陽穴滑落，沒入枕頭中。
沒出息……林明茉心裏暗諷自己。
盛淵的手頓了一下，看着她蒼白的小臉，心裏翻涌着許多情緒。
一開始確實是有點難抑的開心。
證明當初林明茉的選擇是錯的，他是對的。
他說過那個應瀾意圖不純，要林明茉遠離，可林明茉沒有聽他的。
盛淵應該很得意，應該說“我早就提醒你了，你活該……”
就算林明茉揮着拳頭砸他，他也認了。
可是他看着眼前這個破碎的宛如流浪貓蜷縮着身軀的女人，卻說不出什麼嘲諷的話來。
她已經夠難受了。
盛淵只是伸出手，揉了揉她鬆軟柔順的頭髮，“睡一覺吧，我會陪着你的。”
林明茉微微地一怔，她把手從被子裏伸出來，抓住他的衣袖，眨了一下眼，淚水再度涌出來。
她的睫毛被淚水沾成一簇一簇的，輕輕地顫着。
“你是真的嗎？”
他們本來分手了，是他與別的女人糾纏不清，是他非要逼她做出選擇。
她本來過着很平靜的生活，然後他忽然出現，不由分說地把她帶到這個地方，然後再指着被揉得支離破碎的真相，說：你看，你以爲的幸福都是假的！
“嗯？”盛淵挑起眉梢，有點不太懂林明茉這個問題的意圖。
林明茉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眸光流動，默了半晌後，她輕輕搖頭，“沒事，我沒事了。”
深吸一口氣後，她扯出笑容，“我真的沒事了，你不用陪着我。反正……我們現在也沒有關係。”
林明茉現在最想躲避的就是盛淵的目光。
她的所有屈辱不堪都被他見證了。
他知道她被盛家所排斥，被林家拋棄，被舅舅欺騙……她人生中最最最不堪的幾件事情他全部在場……
雖然林明茉不是什麼迷信的人，可是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讓她不得不想，盛淵是不是在克她。
林明茉垂下眼眸，胸口伴隨着呼吸急促地起伏着。
盛淵感受到了林明茉的逃避。
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像是好不容易馴服了的小狸花貓受到了刺激炸毛後又不再相信人類。
該怎麼辦才好呢？
盛淵反手將她的手裹進掌心，俯身低頭，輕吻在她的眼角。
淚水鹹澀，沁入他的脣縫。
他又揉了揉她的頭髮，低聲應道：“好，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
不管她想不想要，他都會一直陪着的。
更多的眼淚流了出來，林明茉心裏愈發難過。
爲什麼……爲什麼又這麼溫柔了？
林明茉有些恍惚。
她忍不住擡眼瞟去，看見盛淵微微勾起的嘴。
他是在看笑話嗎？
那個弧度仿若一把尖利的彎刀，將她的心割開一道口子。
那些積壓的情緒從口子裏傾瀉而出。
林明茉紅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盛淵，我說得還不明白嗎？我不想看到你。”
“你這麼聰明，一眼就能看透人心，怎麼就不明白呢？”
“再一次驗證了我的愚蠢，你又想怎麼取笑我？”林明茉呼吸漸漸急促起來，“我這樣的人，就不值得一個真心對我好的是吧？”
盛淵的身子微微一僵，深邃黯淡的目光望向林明茉的眼睛深處。
值得，真心。
這兩個詞恰恰是他想對她說的。
他眼神忽地一凜，抓住林明茉的手腕，將她拖到自己的懷裏。
林明茉身子發軟，絲毫沒有抵抗的力氣。
只得伏在他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盛淵身上那股濃郁的松木香氣混着他的體溫灌入鼻腔。
“那我呢？”盛淵湊近她的耳邊，輕聲問道，“我不算嗎？”
鼻尖輕蹭，帶着濃厚的眷戀。
他和她是同類。
最應該抱團取暖。
他願意，爲林明茉付出全部的真心。
林明茉顫抖的身體漸漸恢復平靜，她沉默了好久好久，最後忍不住輕笑一聲。
“你的真心嗎？”
盛淵輕吻林明茉的髮絲，將她摟得更緊。
“嗯。”他應得坦蕩。
“……”林明茉快要不能呼吸。
可是現在的處境，她甚至寧願自己下一秒就窒息而亡。
“……盛淵，你和我之間……談什麼真心？不過是見色起意與無聊消遣……”林明茉輕笑，“聽到你嘴裏說出‘真心’兩個字，怎麼會這麼好笑。”
林明茉的聲音平淡無波，透着一絲的無奈。
聽到這句話，盛淵呼吸一緊，好一會兒，才忽然笑出了聲。
“很好笑嗎？”他反問。
林明茉面無表情，“是。”
聲音吐出的一瞬間，她的心臟還是爲之一顫。
現在的她，渾身都是刺，要拉着別人一起陷入負面情緒的深淵才肯罷休。
“你的心大概是榴蓮的形狀，每個尖尖上都站了人。”林明茉喃喃地說着，“我不會是唯一一個。”
盛淵眸色一暗，低聲解釋：“之前那件事……是故意做給盛家的人看的。我和她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
“無所謂，與我無關。”林明茉冷淡地說道，“盛淵，作爲前任，你已經越界太多了。”
盛淵溫和的神情染上一層陰鬱，聲音也變得寒冽起來，“林明茉，我以爲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現在該算是複合狀態。”
他湊近了她，沉聲說道：“你答應過的，三天後陪我過生日。”
他的眉眼微微彎起，眼波溫柔。
“沒答應。”林明茉扭開臉，避開盛淵深沉的視線，“也沒有共識。”
“都是你莫名其妙，一廂情願……”
盛淵怔了一下，鬆開了林明茉，方才被她貼緊的地方還留有餘溫，他皺眉，伸手撣了一下那道地方。
眼裏充滿厭棄。
隨後他身體坐直，拉開了與林明茉的距離。
偶爾鬧脾氣的小貓的確可愛，可是……一直炸毛的小貓，就沒有那麼可愛了。
他目光冷冽，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淡聲應道：“行，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沒有複合，他的關心都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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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可以不顧忌你的心情，肆無忌憚地嘲笑你了。”盛淵微微偏着頭，“像你這麼愚蠢的女人，活該被騙。”
林明茉明白，盛淵這是耐心與溫柔都一併耗盡了。
所以這才是他的真實想法？
心臟刺痛。
盛淵睨着林明茉，繼續說道：“現在這樣的我，是不是更符合你心裏的形象？”
“是。”林明茉垂眸，“就保持這樣吧。不用費心扮演溫柔體貼……做你自己就好。”
冷血無情，風流花心……不管是怎樣的盛淵，都與她無關。
她再也不想相信任何人了。
“呵，呵。”盛淵冷笑兩聲。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擋住燈光，將林明茉罩入陰影之中。
壓迫感十足。
“林明茉，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