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想知道？”盛淵微微仰着頭，看着前方的天空，聲音冷幽，“對我這麼感興趣的話，你之前說的什麼‘不喜歡我討厭我’……”
盛淵半眯起的眼眸裏透出一絲促狹玩味。
林明茉臉上一片燥熱，連忙打斷了他的話。
“不想說就算了，我也沒有那麼感興趣……只是隨口問問。”她語無倫次，“誰說的討厭你就不能瞭解你了？”
她雙手抱在胸前，順勢就在一旁的長石椅上坐下，心裏憋着一團火。
盛淵眸色漸深，氤氳着濃得化不開的笑意。
他在林明茉身旁的位置坐了下來，悠悠地望着天空。
“可是我想說。”盛淵沉聲道。
林明茉覺得，今天的盛淵脾性出奇的溫和從容，由內而外都散發出溫柔。
念及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又是個傷者，林明茉長嘆一口氣，決定對他好一點。
“那你說吧，我聽着。先說好，不是對你感興趣，只是無聊……”
越是解釋越是掩飾。
盛淵發出一聲輕笑。
離了林明茉，誰還能逗他笑？
心情很不錯，那就來談心吧。
盛淵極少向人敞開心扉，她會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你應該知道，盛家那位老太太其實不是我的母親。”
林明茉赫然怔住。
這種事情，一般都在私底下傳，盛淵是私生子的事，已經成了不算祕密的祕密……
當他就這麼明晃晃坦蕩蕩地宣之於口，還是令人感到震驚。
“哦……那，那……”林明茉一時結巴，神情不自然地摸了摸鼻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看着她的小動作，盛淵再次忍不住笑。
他伸手將垂到林明茉臉頰的那縷頭髮挽至她的耳後。
指尖輕輕劃過臉頰肌膚，林明茉的呼吸停滯了一拍。
“我很早就知道了。”盛淵放下手，繼續說着，聲音漸冷，“所以，我從來沒有叫過她‘媽媽’。”
林明茉想起來，自己似乎從來沒有聽到盛淵喊盛老太太爲“媽媽”，通常他都用“您”或者是“老太太”來指代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以前總覺得盛老太太和盛淵之間的氣氛彆扭呢。
“那……”林明茉也扭過頭，看向盛淵的側臉輪廓，“你知道你媽媽是誰嗎？”
盛淵的眸子裏聚起一團陰鬱，輕輕搖頭，“不知道。或許真的如傳言所說，是盛家的女傭呢。”
林明茉心裏微微盪漾着，不由得想，她和他的處境還真是有些相似呢……
“但是……”盛淵低啞的聲音再度響起，“在我十五歲的時候，我在雜物間翻到兒時舊物，有一個陳舊的香囊，裏面裝着一枚平安符和一張紙條。平安符上的落款是雲頂寺，紙條上面記錄了我的生辰……”
林明茉心裏一緊，頓時想到什麼。
“那是你媽媽給你留的？”
盛淵淡聲回答：“我也是這麼猜想的……字體娟秀，還有被水洇開的痕跡……”
林明茉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女人在昏黃的燈光下一筆一劃寫着孩子的生辰，默默流淚的情景。
原來如此，難怪盛淵會對自己送的平安符反應那麼大……
這個巧合也太……巧了吧。
林明茉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果然，她和盛淵之間孽緣深重。
盛淵轉頭，對視着林明茉的眼睛，說道：“所以，從那以後，每年生日這天，我都會來雲頂寺。”
“那……你是想遇見她嗎？”林明茉睜大了眼睛，滿是疑惑。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
“沒有。”盛淵看着林明茉的表情，勾起脣角淺笑着。
林明茉努了努嘴，心底更偏向於盛淵在嘴硬。
“那你想見她嗎？”林明茉又換了一個方式問道。
這次，盛淵沉默了很久，眉頭也皺了起來，似在思考。
他面上神情冷峻，如同冬日林立在寒風中的松柏。
“呃……不想說也可以。”林明茉慌亂地擺了擺手，怕戳了盛淵的痛處。
雖然她這輩子都沒辦法親眼見一見自己的親生母親，但是對於盛淵來說，他還有念想。
或許，他的媽媽就在某處默默地注視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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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林明茉忍不住四下張望。
空曠的庭院，除了他們兩人和幾只吃食的小鳥，再沒有看到別的活物。
盛淵垂眸，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不是逞強，他真的沒有往那方面想過。
最初來雲頂寺也是一時興起。
後來，更多的是爲了逃掉那些無聊荒唐的社交活動，漸漸地就形成了習慣。
或許是因爲在盛家這樣的環境待得太久了，對於親情，他沒有太多期待。
同樣的，在林明茉出現之前，對於愛情，他也同樣沒有期待。
畢竟，在這個世界，他的同類太少。
林明茉嘴角抽動兩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沉默。
她低着頭，擺弄着自己的手指，十指像花一樣紐結在一起。
似乎盛淵對什麼都不在意。
他的行爲也常常超出常人的理解範疇。
儘管氣氛有些尷尬，但她的心還是難得地寧靜放鬆。
她的腳尖輕輕晃着，陽光下形成的影子也隨之晃動。
鼻尖縈繞着淡淡地薰香氣息，同盛淵身上瀰漫出的松木香氣相得益彰。
她微偏着頭，這個角度既能看見盛淵的臉，又不至於那麼明目張膽。
陽光越來越暖，時間緩緩流淌，誰都沒有覺得就這麼靜靜坐着曬太陽是在浪費。
正出神之際，盛淵忽然間站起身，回頭衝林明茉說道：“走吧。”
“嗯？啊？”林明茉迷迷瞪瞪的，“去哪兒？”
“回去。”盛淵揚眉道，“你該不會真的想在這裏待一天？”
“誒……可是……”
才過去半個小時，這就要散了？
她慢吞吞地站起身來，心臟被一些異樣的情緒塞滿。
不知爲何，剛才那種氣氛她很喜歡。
記憶中她與盛淵在一起時，要麼是劍拔弩張的爭鋒相對，要麼是激情四射的纏綿悱惻……很少像現在靜靜坐着，說些不與別人說的話。
或許，正常的節奏就該是這樣的。
他們走了捷徑，也理所當然的，比尋常的感情斷的更快。
心裏莫名涌起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
林明茉捂着胸口，努力將這份感覺壓了下去，追上盛淵。
一路無言。
到了山下停車場，盛淵的司機遠遠地看見了他，立即爲他打開車門，等候他上車。
盛淵眼神一凜，不動聲色地揮了揮手。
司機心領神會，立即上車自行開車離開。
盛淵回過頭來，看着林明茉的酡紅的臉，輕挑眉梢，啞聲道：“能送我一程嗎？我的司機好像沒有等我……”
林明茉不知道盛淵背地裏搞的小動作，只是疑惑，“什麼司機吶，這麼沒有職業道德嗎……”
盛淵適時地展露出無辜的表情，“或許知道我在盛家地位不高，所以也不怕得罪我吧。”
“怎麼會……”
林明茉很清楚，拜高踩低是人性，林家給她灌輸的教育向來如此。
“那……上車吧。”
林明茉開的還是盛淵之前買的那輛保時捷。
盛淵跟在林明茉身後，嘴角溢出一絲不明顯的笑意。
坐上車後，林明茉雙手握在方向盤上，目視前方，問道：“要送你去哪兒？榮景灣還是御美花園？亦或是你還有別的住所？”
“還是……你這種情況，應該去醫院……”
她扭過頭，想看看盛淵需不需要幫忙。
不曾想，下一瞬，一只強勁有力的手扣住了她的下巴，緊接着便是盛淵忽然湊近的臉。
他吻住了她。
蓄謀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