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芷睜開了眼，莫斯年那張清冷嚴肅的臉映入她的眼簾。
她迷茫地問道：“莫斯年，你在道歉嗎？”
莫斯年眼底掠過一絲慌亂，但他很快就想到了說辭，“我就是覺得很對不起你……才回來的第一天，乖乖就離開了……”
“我會不會是個掃把星啊……”
他低垂着頭，眸色黯淡，自責不已。
莫芷努力扯出一個微笑，眼角泛淚，“你道什麼歉啊，我又沒怪你……是我自己一時大意……”
一想到乖乖，莫芷又抑制不住情緒，小聲地嗚咽起來。
她這一生被莫南澤和路吟風保護得太好，幾乎沒有失去過什麼。
乖乖陪了她十年，她已經做好了上大學也要帶上乖乖的準備，可是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莫芷一時難以接受。
莫斯年坐在牀邊，讓莫芷伏在自己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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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陪着她。
一如他們還小的時候。
*
粵港，那座豪華的莊園別墅門口，莫南澤和路吟風看到了路珠的身影。
門口的照明燈將她的身體照出幾道重影。
她站在那兒，透過大門，望向裏面荒蕪的花園。
風吹起她的裙襬，吹亂她的頭髮。
僅僅看着她的背影，路吟風都能感受到那道濃重的悲傷。
她放緩腳步，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路珠……”
路珠回過頭來，精緻蒼白的臉上是一抹慘淡的微笑。
“爸爸，這些年來，她一句都沒有問過我？”路珠問道。
莫南澤微微一怔，垂下眼，實話實說，“沒有。”
十幾年前，莫南澤帶路珠回了漠川，而羅雪舒被粵港警方暫時收押。
她一直否認自己犯的罪，請了業內很有名的律師來打官司。
羅雪舒畢竟財力雄厚，自然有資本一直拖下去。
而當時的莫南澤只想陪伴路珠，不想讓這些事情分散自己的精力，加之路珠對羅雪舒確實感情深重，他便留了些餘地。
最後，羅雪舒得到的刑罰很輕。
這些就是莫南澤對羅雪舒最後的瞭解了。
此後，羅雪舒做了什麼，與他們再無交集，他自然也不會主動去了解。
路珠臉頰上滑過兩行清淚，她不忿地再問一遍，“爸爸，是不是你故意隱瞞了，其實她來找過我對不對！”
莫南澤又氣憤，又心疼。
“沒有。”他沉聲說道，“你還不明白嗎？她對你根本沒有什麼感情！”
莫南澤對路珠心懷愧疚，極少對她說重話。
路珠也極少哭。
她計劃了好多年，才在今天重回粵港，來到她記憶中的家……
可是這裏，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
羅雪舒那個舊號碼，也早已成爲了空號。
路珠仰着頭，眼淚不停地涌出來，她怎麼會不明白，羅雪舒根本不愛她……
只是她不理解，那個還是小女孩的“羅念念”也不理解，爲什麼媽媽不愛她……
這麼多年，她竟一點都沒有關心自己……
路珠從無聲落淚，逐漸變成號啕大哭。
一聲一聲，像是沉重的鼓點，敲擊着路吟風的心。
她上前去，很小心地擡起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路吟風害怕，她原以爲經過十幾年的相處，路珠已經接受了自己。
可她的出逃，卻猶如當頭一棒，將路吟風的美夢敲得粉碎。
原來，路珠心裏一直沒有忘記羅雪舒啊……
可是能怎麼辦呢？她是一個母親，母親是不忍心看到孩子這麼傷心的。
路吟風下了一個決心，強顏歡笑，“路珠，我知道她在哪兒……我把她的地址給你，你去找他吧。”
說來也巧。
霍方和莫文靜結婚後就到美國定居了，在那片富人區裏，有不少的華人，而羅雪舒恰巧成爲了他們的鄰居。
或許是莫文靜的英文名從了霍方的姓，羅雪舒也沒認出她是莫南澤的侄女。
羅雪舒是個美豔富有且單身的亞洲女人，在他們那一帶小有名氣。
而莫文靜知道她對路珠做的那些事，恨得牙根癢癢，給羅雪舒使了不少絆子。
這些事，路吟風沒有向莫南澤提起過。
她不想讓羅雪舒的名字攪亂他們平靜且溫馨的生活。
路珠愣住，盈滿淚水的雙眼茫然地看向路珠。
她一抽一抽的，彷彿以爲剛才是一場幻覺。
路吟風嘆口氣，哪怕心痛，還是要成全路珠。
她眼含溫柔與慈愛，回視着路珠的眼睛，“你想找她，就去吧。”
路珠忽然心裏一空，猛地抓住路吟風的手。
她搖搖頭，臉上是抗拒又悲切的神情。
路吟風有些看不懂了。
她張張嘴，終於是沒說出什麼話來。
路珠越長大，越與莫南澤和路吟風掛相，溫柔與凌厲的氣質在她身上同時存在。
“不！不……”路珠哽咽，她忽然抱緊了路吟風，臉埋在她的肩頭，再次失聲痛哭。
這突如其來動作讓路吟風束手無策，她的雙手都懸在半空中，僵硬不已。
這個動作持續了許久。
路珠的哭聲漸漸小了些，她含糊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路珠早熟，她怎麼會不知道她這一趟最傷害的人是路吟風。
她預想過，路吟風罵她也好，打她也好，她都會承受着。
可路吟風偏偏是這樣的反應。
路珠的愧疚心達到了頂點，她嗚嗚咽咽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媽媽……”
她早就把路吟風視作了媽媽，而羅雪舒，只是她童年時的遺憾。
“路珠，我的小露珠……”路吟風輕聲呢喃着，眼含熱淚，“不用道歉，我從來也沒怪過你……”
她這次追來，也是出於擔心罷了。
如果路珠真的想要見羅雪舒，她不介意。
她很清楚，路珠是個聰明孩子，在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中，她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愛。
沒有人能搶走她的小露珠。
“媽媽……媽媽……嗚嗚……”路珠的眼淚又洶涌而出，她不停地喊着念着，像是要把之前欠的都補回來。
路吟風恍然意識到，這一聲聲呼喚代表着什麼。
她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母女兩人緊緊相擁着。
莫南澤站在三米遠外，勾起一側脣角，眸色深沉，靜靜看着這一幕。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