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芸也是一時心急,
京市那邊的醫生出院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病人恢復需要一定時間,等骨頭完全長好,將來還得復建。
能不能站起來也不一定,但腰椎的毛病是通達腦神經的,痛起來確實會很辛苦。
可她就是不放心,天亮的時候又去外科找了一趟主任,診治過後還是那句話。
病人的骨頭沒有問題,疼痛感是腦神經的事兒。
這種病只能是慢慢來,好好養着以後說不定能好,但希望也渺茫。
連城聽到醫生的話,連連嘆氣,阿琛這孩子就是命不好,要是投胎在一個正常家庭,該是多麼幸福。
蹲着沒啥事兒,連城開車去招待所退房,拿了行李回來,等到了醫院就看見劉琛那邊人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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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我來守着,你去車裏睡會,撩在半道上不是事兒,一會咱們還是得開車往羊城趕路。”
好在路已經不遠了,他們已經走了一大半的路程。
周芸芸知道自己身體已經到了極限,還有一個病人得照顧,當初的豪言壯語是自己說出去的,不論怎麼樣,遇到困難她都得挺住。
拿着鑰匙往連城說的停車的地方走去,好在這邊離南方越來越近,溫度不低,她將棉襖脫下來蓋着,躺在後座上,眼皮一閉,大腦就宕機,睡了過去。
——
羊城,
徐蘭芬收到親閨女的信,心情有些複雜,老頭子這邊也不知道是哪方面使力氣了,總之人是出來了,但復職是不可能的。
反正她也不指望老頭子回京市了,將人接出來先安頓好再說。
這頭剛穩定下來,結果閨女的信前後腳就到了,
你就說說這個命。
兩口子年夜飯都沒吃,光剩下看着彼此嘆氣了,
“怎麼就這麼寸呢,好好的姑爺這冷不丁變成這樣,芸芸以後該怎麼辦啊?”
徐蘭芬心裏是一盆苦瓜水,本來知道芸芸要來羊城上學,心裏還挺開心的,覺得一家人好不容易劃拉在一起了。
可後一頁就寫到了來上學,姑爺也跟着一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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脣角都還沒來得及揚,後頭那句簡直就是晴天一個霹靂砸下來,將徐蘭芬轟得外焦裏嫩的。
“說是腿不能走路,具體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芸芸還要讀書,不行我們租一個大一點的房子,你是男人,照顧姑爺也方便。”
周進含着涼水一個勁兒點頭,
最近牙疼上火,牙齦腫得都亮,什麼都吃不下。眼瞅着日子否極泰來,可這命運即使不放過家裏。
過了一會,他吐掉帶着血絲的涼水,
“一會我去煮點涼茶,咱倆都喝點。”
徐蘭芬說,“工作的事兒,你也彆着急上火,我就不信你一個教授級的人物還能找不到工作。”
她也上火,滿嘴的泡,兩口子連着喝了三天的白粥了。
晚上睡不好,白天要去跟着袁阿婆跑前跑後。
丈夫這頭工作也沒個着落,京市那邊肯定是回不去了,想着這邊的大學能不能落個戶,結果問了好幾家的學校,一聽老周是這麼個情況,頭都快搖成了撥浪鼓。
老週一輩子勤勤懇懇,現在要是退休吧又有點早。
幹體力活吧,連水產市場的那些老孃們都搶不過,根本幹不了。
空有一腔抱負,卻是只能在家裏啃愛人。
周進是老思想,認爲男人就該養家餬口,哪裏有男人不出門上班靠着愛人來過生活的。
他爹要是知道了現在這個情況,非得從地下跑出來帶走他。
隨着碰壁的次數越來越多,周進的心也越來越着急,目前能在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也就是棉紡廠的機器維修工人,還是臨時的那種。
本來今天打算咬咬牙,脫下文人的外衫,去幹工人的活兒。
結果沒想到,就這臨時工的工作還沒人搶走了。
回來又聽到妻子唉聲嘆氣,這生活讓人牙疼。
“芬,我有些話憋着難受,但說出來又覺得冷血無情。”周進垂着手坐在牀上。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以爲只有你想過,咱們都不是聖人,那愛自己的孩子想想沒錯。”
徐蘭芬一眼就看穿了周進的心思。
在最難的時候,周進也惦記着閨女,生怕連累到孩子。
她知道周進跟前世那個丈夫不一樣,周進是那種以家爲天的男人,把家裏人看得很重。
特別是芸芸,他是疼到心坎上去了。
但,現在又是這麼個情況,說不得,又不好勸,兩頭爲難。
作爲父母看到孩子死性的往火坑裏跳,怎麼可能不心疼呢,姑爺那孩子也是可憐。
聽說過他的身世,又是爲了救閨女,這話你讓她怎麼勸。
只能是想着儘量幫孩子把責任給攬過來,讓芸芸也能輕鬆一些。
不然姑爺能靠誰,是那個一把火想要燒死他的親媽,還是那個滿身心眼子的親爹?
都靠不住,不想說。
徐蘭芬囑咐周進,“孩子到了你可別往人家傷口上撒鹽,他們怎麼決定,我們就怎麼聽着,能伸手的我們就伸手,不能給孩子找不痛快。”
周進又重重嘆了一口氣,“我都知道,就是心裏難受。”
他漂漂亮亮的閨女,後半身就要跟一個癱子在一起,擱在誰家能好受?
估算着時間,應該也就是這兩天要到。
徐蘭芬去羊城大學逛了一圈,找了一套還算比較寬敞的院子,有圍牆,還有好幾間房子,一家人住是差不多。
她的東西不多,找了個下午就安排搬了家,
芸芸過來後,肯定是要先去報道,那到時候他們就去學校邊等着,然後將孩子接回家。
不管怎麼樣,結婚了那就是一家人,他們也感謝姑爺把芸芸救回來。
這分恩情,就算是讓他們做父母的當牛做馬一輩子也報不完。
週末下午,
徐蘭芬臨時有個會議要開,讓周進去學校門口等着孩子。
到了差不多黃昏的時候,一輛從京市過來的車停在了學校大門口,周進站在不遠處看了一會,確定是好久不見的閨女,抹了一把眼淚,小跑着迎了上去,
“芸芸……”
周芸芸回頭,就看見一個高大瘦成竹竿子的老頭兒站在馬路邊揮手,
她眼眶也熱,爸比之前更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