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輝聞言睜大了眼，顫顫巍巍地對她伸出手去。
“綰綰，爸爸錯了，你原諒我，你原諒我好不好？”
宋綰看着他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針孔，還有那骨瘦如柴的身體，卻沒有一絲動容。
從前的他多強壯啊，她一旦落到他的手上，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可是如今，當真是報應到了。
她冷冷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痛苦與掙扎。
“從前的宋綰早就死了，死在你一次次的毒打中，是媽媽拼死護着我，我才能活到現在。原諒，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提原諒二字？”
宋輝顯然也是記起了曾經，他一聲聲對她說着對不起，老淚縱橫。
宋綰看着他的眼淚染溼了枕套，聽着他一聲聲的道歉，她不知道他此刻的舉動有幾分真幾分假，她不想去分辨，只是終於意識到，該放下了。
放下過去的痛苦，和所有不好的回憶。
她看着病房門口的方向，脣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
宋輝以爲她是願意原諒他了，剛要喜極而泣，卻聽見了他此生最難以接受的話語。
“我雖然還姓宋，但是我如今的父親，就只有傅雲霆。是他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是他給了我父愛，我敬他愛他，而你……是我所有噩夢的來源，是最想遺忘的人，還有，你即使死了，也不會見到媽媽的，因爲你這樣的人，只配下地獄。”
宋輝此刻的臉上閃過了多種表情，有悲傷，有憤怒，宋綰聽着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看着他不斷地伸手想要來抓她，她沒有動作，就只是靜靜地看着。
“綰綰，能不能…再喊我一聲爸爸？”
男人自知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而他唯一的執念，就是想再聽她喊一聲爸爸。
而她冰冷的話語斬斷了他的最後一絲希望。
“絕無可能。”
說完，她轉身就往外走，宋輝連忙要來追她，可是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腦袋裏像是有陣陣白光閃過，他最終狠狠地跌了回去，手無力地垂下，再也沒有了聲息。
宋綰剛和傅雲霆他們走到走廊上，就聽見了急促的腳步聲，像是有人衝了進去。
沒一會兒，她就聽見了宋牧澤的哭聲。
她知道，這一切，都結束了。
她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許久，她心中無悲無喜，可她知道，從現在開始，圍繞着她多年的噩夢，終於要徹底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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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衍川上前攬住她的肩膀，將她輕輕地擁入懷中。
病房中，宋牧澤的哭聲還在斷斷續續的傳出，宋綰知道，他從小在他的身邊長大，自然是有感情的。
她後背僵硬，目光也是空洞的，她看着遠處，卻又渾然不知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麼。
傅雲霆心疼極了，走上前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宋綰看到他，終於緩緩擡起頭來，喊了一聲“爸爸”。
從今以後，他就是她唯一的父親了。
傅雲霆知道她此刻心裏不算好受，他應了一聲，又說道，“綰綰，爸爸會一直陪着你，我們一家人也會永遠在一起的。”
宋綰一顆險些遺失的心彷彿又因爲他的話拾了回來，她重重地點頭，眼眶卻還是忍不住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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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雲霆伸手爲她擦拭着眼角，眼底滿是憐惜，而宋綰再一次心生感動。
她是不幸的，卻也是幸運的。
而現在造成她不幸的那個人，已經離開了，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生命中。
當天晚上，他們都留在了醫院，宋牧澤後來哭都哭不出了，他只是拉着宋綰的手，目光空洞地看向牆壁。
宋綰伸手拍着他的肩，一下又一下，不知過了多久，卻聽他忽然喃喃出聲。
“姐，媽媽不在了，爸爸也不在了，我以後是不是就是孤兒了。”
宋綰猛的一怔，然後一把拉過他，一臉嚴肅地看着他的眼睛。
“不是，你不是，你還有我，你還有姐姐。”
宋牧澤呆呆地看着她，像是在分辨她這句話的真假。
傅雲霆此時也走上前來，“你是綰綰的親弟弟，我們自然不會不管你的，日後你畢業了，若是想要留在江城，可以直接進傅氏旗下的公司。”
宋牧澤一愣，他沒想到，傅雲霆竟爲了宋綰對他這麼好。
傅氏集團如今是世界五百強的大企業，旗下的任何公司裏都是人才濟濟，而江城大學不過是個普通的211，是連進入這樣公司的門檻都不夠的。
看他眼前一亮的模樣，傅雲霆以爲他是心動了，剛要繼續拋出佑餌，卻不想他很快就擡頭望着他。
“伯父，很感謝您的好意，但是我想要靠自己的能力，我想過了，我本科畢業之後還會繼續深造，到時候，我會堂堂正正的通過面試進來，我不想讓別人說，我是靠我的姐姐，我也不希望她再因爲我揹負壓力，她已經爲我做了太多。”
傅雲霆有些意外，他沒想到，他從小在宋輝身邊長大，竟沒有沾染上他身上不好的習氣。
他目光中露出一抹讚許，“這樣也好，這幾年你就專心上學，你所有上學的費用都由傅氏集團一力承擔。”
宋牧澤連忙搖頭，“不用，我平時做家教生活費足夠了，寒暑假的時候我也可以去打工賺取學費的。”
傅雲霆卻是一臉不贊同，表情也嚴肅了些許，“你現在才大一，學習才是第一位的，你要是因爲做家教耽誤了學習，將來成績不好沒辦法再深造，我是不會爲你開後門的，哪怕綰綰求情都沒用。”
到底是身居高位多年，如今就算是退下來了，獨屬於上位者的氣場仍是不容小覷，宋牧澤一時間竟說不出拒絕的話。
宋綰此時也幫腔道，“爸爸說得對，你現在學習才是第一位的，我一直都不贊同你去做家教，你就聽爸爸的，專心學習，多充實自己，多進步，姐姐以你爲榮。”
她的話讓宋牧澤十分動容，也終於答應了下來。
“姐，我聽你的。”
緊接着，他又轉過頭看着傅雲霆。
“謝謝您。”
傅雲霆面對他，其實心情也十分複雜。
一方面，他也是沈秋霜的骨肉，他有理由愛屋及烏。
可他到底不像宋綰是在他身邊長大的，而是在宋輝那樣的人渣身邊，這也讓他難以放下芥蒂。
可是如今，宋輝走了，他也不可能真的拋下他不管。
不管是爲了沈秋霜，還是爲了宋綰。
又或是，爲了他自己。
畢竟他和沈秋霜，也有幾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