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終章一
墨雲霄站在官驛門前,看着背插旌旗的北關信使一路喊着“燕州府捷報”,一陣風般呼嘯而過。
那日在威州,廖夫人剛送走時老,就派人將他喚去了府中。
一坐定,廖夫人就直接開門見山道:“小王爺,妾身想與小王爺合作,不知小王爺意下如何?”
他當時心裏一跳,預感廖夫人想要跟他說什麼,卻裝傻充愣,“咱們現在,不就是在合作嗎?牧場也有我們北齊一份。”
廖夫人道:“妾身以爲,小王爺應該明白妾身在說什麼。”
他當然知道。
但這種事情,他若率先答應,反倒顯得他有些迫不及待。
誰着急,誰就落了下乘。
既然廖夫人想與他合作,在合作條件上,他得爲自己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廖夫人似乎早就料定了他會是這種態度,也不以爲意,“妾身知道,兵器庫是燕王與你們北齊議定的合作。”
“妾身不需要小王爺在皇上面前指認燕王,只需要小王爺與妾身去一趟京城即可。”
他繼續裝傻充愣,“本王不懂夫人在說什麼。”
“你當然懂。”廖夫人像是吃定了他,那胸有成竹的模樣真是讓人恨得牙癢,“作爲交換,妾身定當襄助小王爺,達成您的願望。”
他心跳如鼓,面上卻強撐着,“本王的願望?夫人怎知……”
“皇位。”
皇位?
他笑,“廖夫人當真是好狂的口氣。我們北齊的皇位,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婦人說了算?”
廖華裳拋出了一個問題,“你以爲,當初我們皇上,爲何會答應你加入我們牧場?”
他故作戲謔,“莫不是,引狼入室?”
“爲何不是請君入甕?”
“當年你們齊國南下兵敗,齊皇一定心有不甘。所以,誰能一雪前恥,誰就有可能繼任皇位。”
廖華裳說得輕描淡寫,他卻聽得心驚肉跳、冷汗直冒:難道梁帝,早就識破了他們的籌謀?
“燕王一定以邊城爲條件,換你們與他合作。”
此言一出,墨雲霄冷汗更甚。
廖華裳從棋盒中拿了六顆棋子,在案几上依次排開,“若你們想打大梁,就只能從東嶼關、石關和羯羚關這三個地方入關。”
“因爲往東,你們就得借道莫桑國。往西,需借道西夏。”
“且不說莫桑國和西夏會不會借道給你們,還有腹背受敵之患。只說這多出來的千里之遙,單就你們北齊大軍人吃馬嚼,糧草後續補給就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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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們千里迢迢到了鴻陽關,等待你們的,是我們以逸待勞、兵強馬壯的南梁大軍。若不能突擊致勝,一旦失了先機,你們必敗無疑。”
廖華裳輕笑,自信滿滿,“不妨再告訴你,只要有我廖華裳在,大梁北關的這三座關城,你們就打不進來。”
“不信的話,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你們北齊,舉全國之力,攻打這三個關城的任何一個。”
“只要你們能破關,我便認輸,會答應你的任何要求。”
語氣狂妄到令人髮指。
不知爲何,他總覺得,這個婦人,不是在危言聳聽。
北關是大梁擋在齊國面前的一道天塹。
如果這道天塹落入北齊之手,就相當於大梁將自己最柔軟的腹部,亮在北齊的刀劍之下。
燕王再急功近利,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將大梁最重要的兩個省交給北齊。
所以,燕王此次就算成事,也一定會事後反悔。
墨雲霄的父皇,當初的打算便是:
燕王一旦反悔,他們就可以藉此攻打大梁。
在南梁內亂紛起、政權未穩之時,大齊正好趁虛而入。
可父皇卻忘了,當初大齊百萬大軍攻打南梁,同樣是內亂紛起、政權未穩時。
那時梁國國力尚弱,廢帝不得民心,如今的皇上還是個“叛賊”。
而今大梁國力強盛,其實力早已今非昔比。
廖華裳道:“此次南行,也算是看在你救過我一次的份上,我給你爭取的一次與我們陛下談判的機會。”
她眸光微凝,面帶不屑,“至於燕王,你們就不用指望了。他成不了事。”
墨雲霄心裏暗歎:燕王最終,果然未成事。
當日,他出現在南梁朝堂上之時,燕王看似平靜,實則已經亂了方寸。
廖華裳先是直接揭穿燕王陰謀,給了他當頭一棒。
當時的燕王,看似冷靜,實則是在強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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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在蘇岠反供之時,又讓他們分開做口供。
輕易就揭穿了蘇岠的謊言。
那緩緩數過的數字,不止在“折磨”說謊的蘇岠,同樣也讓燕王的神經繃到了極致。
然後,蘇岠按計劃,“搶奪”活下去的機會,“生死關頭”所說的每一句話,便都成了真憑實據。
也徹底讓燕王心神大亂。
最後,穿透蘇岠咽喉的那一箭,就像訓鷹者吹響的哨音。
燕王的人在神經過度緊張之下,甚至都沒看清,射過來的那些箭矢,除了蘇岠,沒有傷到任何一個人。
燕王暴起傷人,他的擁躉紛紛亮劍。
一場倉促的起事,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不到半日就被徹底撲滅……
廖華裳說,燕地藩府府兵攻不破羯羚關。
今日,平叛的捷報就傳到了京城。
墨雲霄幽幽嘆了口氣:這是怎樣狡詐的一個女人啊!
不過好在,她說話算數。
因爲他的出面作證,梁帝願意與他進行一次和談。
只要拿到足夠的籌碼,他的太子之位,便更近了一步
*
元太夫人最終沒能撐過新年。
臘月二十那天,太夫人精神很好,一大早還坐起身,喝了一碗肉粥。
肉粥是比照廖家流放路上,廖華裳她們做得那種。
只不過肉是新鮮的,在粥里加了暖棚裏種的青菜。
老人家喝了滿滿一大碗。
躺下去沒多久,就嚥了氣。
元太夫人享年八十整,算得上是難得的高壽老人。
因爲在牀榻上躺了太久,不管是喪儀之物還是情緒,家人都做好了足夠的準備。
喪事結束,元太夫人的棺槨寄存在城外寺中。
等選個良辰吉日,由丁憂居家的父親與二叔、三叔扶櫬歸鄉。
只是因着燕王叛亂,朝中大臣十去二三。
各種善後事務繁雜忙亂,人手嚴重不足。
本該封筆的衙門,大年初一照常開衙。
皇上初一匆匆祭過宗廟,初二就正式上朝理政。
就連告老致仕的文閣老,也被皇上重新召回朝堂。皇上手詔奪情,父親在守孝二十七日之後,官復原職,素服治事。
扶櫬回鄉的任務就落到了二叔和三叔身上。
廖華裳也要在京城守孝,閒來無事,便跟着兩位叔父、嬸母回了一趟鶴州。
與廖華裳一行先後抵達鶴州的,還有在北關的部分族人。
燕王藩府府兵叛亂,讓廖氏族人萌生了回鄉之意。
畢竟鶴州居於大梁腹地,相較於北關,生活更加安穩。
廖氏被抄封的宅院和祭田都已全部返還,只是常年疏於打理,祭田荒蕪、祠堂破敗。
廖華裳拿了銀子出來,將祠堂重新修葺過,祭田也僱了人,重新翻整,種上糧食……
安穩又閒適的日子,總是讓人情不自禁沉醉其中、流連忘返。
再回京城,已是兩年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