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迎花捂着臉,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
秦景昌看她臉上的脂粉衝出兩道溝壑,露出底下黑黝黝的皮膚,完全沒有梨花帶雨的嬌羞,活像山洪衝進堆滿垃圾的壕溝。
不見半點美感,只剩滿心厭煩,“哭哭哭,就知道哭!我當初是怎麼跟你說的?你都忘了不成?!”
“妾身哪裏知道,妾身只知咱們兒子以後讀書、娶妻……花錢項多了去了,能省一點是一點。哪知道這死丫頭竟這麼狠,說給就給了?”
秦景昌長出一口氣,陰惻惻道:“且讓她再囂張幾日。接下來,喪儀上所有的東西都用最好的,陪葬規格,壓着規制,要最高的。”
劉迎花眼淚都忘了流,小心翼翼問道:“那,那得多少銀子?”
秦景昌真是被自家婆娘那目光短淺、視財如命的蠢樣子給氣死了。
他壓低了聲音,道:“大哥這些年,賺得銀子,多得數不完!區區幾萬兩算什麼?九牛一毛而已。大嫂這些年的體己,不知道漲了多少倍。單是那死丫頭手裏,就有一百多擡嫁妝和三十萬兩銀子……”
劉迎花臉上掛着兩道彎彎曲曲的黑線,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還有他們家的店鋪、田產,光是錦州城裏,就不知道有多少間。”
秦景昌冷笑道:“喪事上用的都是公中的銀子,死丫頭願意花,就讓她使勁兒花。花得越多,族裏以後來要,我們才有話堵回去。銀子花完就花完了,只要有店鋪田產在,以後,這銀子還不是流水樣淌進來?”
劉迎花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是這個道理!還是老爺想得周到。”
“所以說,不要掘室求鼠!”
劉迎花愣住,“啥,啥意思啊?”
秦景昌怒,“就是因小失大!”
“哦。”劉迎花趕緊拍馬屁,“老爺真有文采。咱兒子,虧得隨了老爺的聰明勁兒。”
秦景昌自得一笑,抖了抖袖子在太師椅上坐下,“去,再給爺弄兩個下酒菜,溫壺好酒。”
劉迎花連聲答應着,出門吩咐廊下侍立的丫頭子去準備酒菜。
東府靈堂。
秦安泰還沒有改族譜,但也議定了過繼的事。
守靈第一夜,由他來守。
靈堂裏不能置炭盆。
劉迎花就讓人給他送來了貉子皮的大氅,又囑咐丫頭每隔一個時辰,給二爺懷裏的暖爐換一次炭。
別再凍着她的寶貝兒子。
秦姝回了東花園子。
在劉嬤嬤再三勸說下,秦姝勉強吃了一小塊餅子,喝了一碗白粥。
戌時初,常管事帶着一只小箱子回了東府。
一進門,就被守門的小廝給攔住了,“喲呵,這不是常管事嗎?這是,去要賬了嗎?”
常管事也不跟他計較,應了一聲,將箱子直接遞給隨從,“這次一共要回來四千多兩銀子,把這些送到賬房去入公。”
守門的小廝見他這麼痛快,沒說別的就放了他進府。
常管事進了府,打聽到小姐還沒歇下。通稟之後,秦姝就讓人將他喚了進去。
秦姝見常管事凍得臉色發青,鬍子上都結了霜雪,連忙讓人給他上了熱湯,又命人拿了暖爐。
常管事喝過熱湯,抱着暖爐,這才覺得凍透的身子總算緩了過來。
他將今日收賬的情況在心裏迅速捋過一遍,輕聲回道:“今日小人一共收了連同太太陪嫁在內的三十四間鋪子的收成。有三十二間鋪子的掌櫃在得知老爺太太的消息後,提前結算好了收成,相鄰鋪子的收成都聚到了一起。因爲時間緊急,小人只拿了收成銀子,並未覈對賬目。”
他從懷裏取出厚厚一沓銀票,遞給旁邊的小杏,“這是太太和小姐鋪子的收成,一共兩萬六千四百兩。府裏公中的,除了胭脂鋪子和糧食鋪子,其他的收成都不是很好。皮毛雜貨鋪和裕豐酒樓的掌櫃,一個說今年的賬難收,一個不在。”
不在?
主家罹難的消息已經傳出來三天,做爲府中掌櫃,無論在哪,早該回來待命了!
這個時候不在,那就是刻意躲出去的。
秦姝冷笑:躲得了初一,他還躲得了十五?東府又不是沒人了!
常管事見秦姝沒有說話,接着說道:“昨日晚間,小人跟孫賬房合計了一下,在公中的田產、店鋪和山莊,按時下的價格,大約值十五萬兩左右,外債借據還有三萬五千兩。”
秦姝想了想,問道:“我們這座宅子,連同西府加一起,能值多少銀子?”
常管事愣了愣,還是回答道:“當初買的時候,東西兩府老爺一共花了七千三百兩,後來單是修葺一項就花了四五千兩。小姐住的這處花園子,買的時候花了四千五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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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老爺花在宅子上的心血不少。單是門前那塊奇石,就花了差不多一萬兩銀子。如果現在按宅子的佈局,不着急賣的話,三萬兩銀子還是能賣得出的。”
秦景元夫婦雖是橫死,卻是死在外面,並不影響宅子的風水。
秦府地處錦州城中偏南,是最爲幽靜寬敞乾淨的地段,周邊多是富貴官宦人家。
宅院價格較其他地方偏高。
這些年,爹爹和孃親在宅院佈置上着實花費了不少心血。就連地上鋪的磚,都是爹爹從晉地皇商潘家窯一塊一塊挑選的。
更別說各房裏做傢俱用的木頭,都是選的上好的黃梨木。
單是爹孃房裏的那張拔步牀,光木料就花了兩千多兩銀子。
一想到爹孃的心血就這樣便宜了隔壁那對狼心狗肺的夫婦,秦姝的心就在滴血!
尤其,她懷疑,二叔秦景昌,很有可能是殺害她爹孃的幫兇!
之所以不是主兇,是因爲以秦景昌的本事和家財,還請不起那等高手。
更不可能在借青龍山山匪名義殺害爹孃之後,還能鼓動錦州刺史程袤出兵剿匪。
還有前世小桃給自己喝的,令人神不知鬼不覺死掉的毒藥。
劉家請的郎中,每次來診脈,都說她得的是癆疾……
那背後真正的主謀,非是秦姝所能撼動。
前世自己被困在劉宅,那人尚且沒有放過自己。
不知這一輩子,她又能否逃出那人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