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臉色非常難看。
他沉默許久,才輕聲說道:“侄孫女兒說的話,句句在理。是伯祖做得不好,沒有帶好族人。”
“我秦氏一族,能有今日,全仰仗景元相扶相助。可是天長日久,這份恩情,族人早就當成了理所當然。”
“人心有親疏,這話不假。可是做人,最先要學會明辨是非。”
他眼圈泛着紅,看看沉默着圍繞在周圍的族老和後輩們,還有眼神陰鷙、滿臉不忿的秦安文,嘆息道:“也罷,正好今日開宗祠,藉着這個機會,不如全族都來表個態,也好日後再多生紛爭。”
說罷,他率先轉身,步履蹣跚向宗祠方向走去。
秦姝帶着人和馬車緊跟其後。
族長揹着手走在前,揚聲說道:“景昌媳婦也來吧。”
秦安文掙扎着不肯走,被劉迎花用力扯着跟了上去。
因爲今日要開宗祠,族內能回來的族人基本都趕了回來。
兩刻鐘後,宗祠門前就聚集了黑壓壓一大羣人。
見人都到齊,族長才指着劉迎花母子說道:“景昌媳婦年前就到了族中,這件事大家夥兒都知道。她帶着安文住進景元的老房子裏,也不是祕密。”
“今日開祠動譜之前,大家夥兒都來表個態,同意安文娘倆繼續留在族中的,站在一邊;同意將其逐出宗族的,站在另一邊。”
說完,族長杵了杵手中的柺杖,站到了同意的一邊。
人羣頓時一陣騷動。
秦姝站在族長身邊,冷眼旁觀。
兩個呼吸之後,人羣中開始有人朝族長方向走過來,接着又有更多的族人向這邊靠攏。
秦安齊梗着脖子站到了對面。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在一番猶豫之後,又有幾個堂叔和堂兄弟,站到了秦安齊身邊。
原本走到族長這邊的一個大伯看到,跑過去扯住自己兒子的耳朵,硬生生將他從人羣中拖了出來。
剩下的幾人左右張望一番,剛要挪動腳步,秦姝突然揚聲說道:“好了,既然大家都選擇了自己的立場,那我今日,也把醜話說在前頭。”
“我爹秦景元,承秦氏護佑養育之恩,這些年,不忘族親之恩情,反哺桑梓、澤被鄉里。他開辦族學,惠及的是秦氏世世代代;置祭田,解決的是族人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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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你們哪一個人,沒有從中受益?你們在收留劉迎花母子的時候,可有想過是否愧對我爹孃?”
她看向劉迎花,冷笑一聲,道:“爹爹在做生意之前,祖父家境如何,二嬸你比我更清楚。你們一家能過上優渥的生活,兩位堂兄能尋得名師、開蒙授道又是多虧了誰?”
“可是你們呢?不只不思感恩,反倒謀害我爹孃、覬覦我家財、毀我名譽,最後還想將我殺人滅口、斬草除根!”
“如此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之輩,你們如今的下場,全都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你們有什麼資格恨我?又哪來的臉恨我?”
秦安文猩紅着雙眼,呲牙咧嘴掙脫開劉迎花的懷抱,朝秦姝衝了過來,“都是你這個壞女人害了我們全家,我要殺了你!”
“莫老五!”秦姝大喝一聲,“好好教教他做人的規矩!”
那曾經叫阜瑥哥哥的莽漢莫老五拳頭早就忍不住了,上來一把揪住秦安文的領子,就將他拖了回去。
另一個護院也跟着衝了上去。
一陣拳打腳踢之後,秦安文的慘叫聲在宗祠門前響起。
劉迎花狀似瘋癲衝向秦姝,被阜瑥一腳踹飛。
她連滾帶爬撲到秦安文身邊,一邊去擋一邊哭道:“別打了,別打了,文兒……”
秦姝冷冷掃視着門前的秦氏族人,說道:“若有誰同情他們母子,自可上前勸架。”
誰勸就揍誰!
秦安文慘嚎的聲音漸漸虛弱。
劉迎花披頭散髮,哭得涕淚橫流,衝到秦姝面前大聲嘶吼道:“秦姝,你好狠的心啊,文兒是你弟弟呀,你這樣會把他給打死的!”
秦姝只覺得好笑,高高一挑眉,“弟弟?劉迎花,秦景昌在殺我爹孃的時候,可曾想過,秦景元是他的哥哥?”
劉迎花哭聲一滯,呆了片刻,又爬到族長身邊,揪着他的衣角哭道:“大伯,大伯您救救文兒,他還是個孩子,他只是個孩子啊……”
一個孩子,戾氣卻這麼重,張口閉口就是殺人。
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族長沉沉嘆息一聲,默默將自己的衣角,一點點從劉迎花手中扯了出來。
劉迎花絕望地看着空空的手掌,哭着看向別的族人。
她的目光落在誰身上,誰就不由自主後退一步。
而另一邊,原本表態同意劉迎花留在族中的那幾個人,在一番猶豫思量之後,也悄悄熄了求情的心思。
直到秦安文再無聲音,秦姝才喊了一聲,“停!”
莫老五停下拳腳,朝秦安文臉上吐了一口濃痰,又在他腿上狠狠踹了一腳,“呸,小畜生!”
處理完劉迎花母子,秦姝將目光對準了另一側那稀稀朗朗幾個人。
她朝族長屈了屈膝,道:“伯祖可還記得,當初我提出繼續資助族學的條件是什麼?”
族長下意識看了對面一眼,神情尷尬點了點頭,“自然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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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道:“姝兒早就說過,秦景昌是我殺父仇敵,此仇不共戴天。凡是與他站在一起的,都是我秦姝的仇人。”
“我爹拿銀子資助族學,是爲了讓族中學子讀得起書、識得起字,讓族人不因貧困而埋沒了人才,能讓族人出人投地。姝兒既然是秦氏一員,自當秉承父志。”
“姝兒出銀子資助族學,不是爲了讓仇家用我爹的銀子強大自己的力量,再回過頭來反咬我一口。”
“既然幾位叔父堂兄選擇站在劉氏母子一方,就是選擇站在與我秦姝的對立面。”
“他們都是秦氏族人,姝兒自是無權拒絕他們的子孫後輩入學讀書,卻有權決定我資助的銀子,不能用在他們身上。”
秦姝看着臉色突變的秦安齊等人,繼續說道:“他們家人,可以在族學讀書,所有費用,全部需要自己承擔。伯祖,姝兒這個要求,可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