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嗷”的一嗓子跳了起來,轉頭看見周宛手裏的鞭子,凶神惡煞般的表情先是一怔,接着一下子跳了起來,“周宛,你敢打小爺!”
周宛看清對方的臉後,怒喝一聲道:“好你個桑晟,本郡主打得就是你!”
說着,又是一鞭子抽了過去。
那桑晟又是“嗷”的一嗓子,一邊摸着疼處一邊跑,“你等着,小爺我……啊嗷!”
周宛一邊追,一邊揮鞭子,“告訴你,這家店是本郡主的。你要再敢來搗亂,本郡主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桑晟跑遠了,回過頭來威脅周宛,“你等着,小爺要是讓你把這店開成,小爺跟你姓!”
周宛朝地上用力啐了一口道:“本郡主這就等着了,你要再敢來,本郡主就去找長公主告狀去!”
肖宬站在後面樂得哈哈笑。
秦姝問道:“這位公子是?”
肖宬道:“他是長公主的外孫,叫桑晟,是太府卿桑大人次子。”
他頓了頓,笑容微斂,聲音也壓低了些許,“曾做過寧王殿下伴讀。”
秦姝恍然:明白了,這是寧王給她的第一個下馬威。
太府寺掌大周錢穀出納、器械營造,是油水最多的官署。
太府卿的兒子是寧王伴讀,所以太府寺應該掌握在寧王手中。
周宛敢打長公主的外孫,是她尊貴的皇室血脈給她的底氣。
桑晟不怕周宛,是因爲梁王距離權力中心,實在太過遙遠了。
京城就是這樣,所有的人情與往來,都建立在權勢與利益之上。
可是人,最怕的不是貪慕權貴,而是無慾無求。
只要心中有所念、有所圖,就沒有攻不破的壁壘。
秦姝收回目光,吩咐莫老五,“走吧。”
東順聽到動靜早就迎了出來,等馬車進了院子,連忙招呼下人過來,將東西歸整進房間內。
秦姝留肖宬和周宛吃飯,兩人都推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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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京城,是得先去給承安公和夫人問安。
洗漱更衣、略吃了點東西,春嬤嬤問秦姝,“小姐,店鋪什麼時候開業?咱們這邊人手不夠啊。”
秦姝坐在妝臺前,一邊摘耳鐺一邊說道:“店鋪不急,明日先去晉王府遞拜帖,等見過晉王妃再說。”
青桑走進來稟道:“回小姐,門外有人要見您,說是姓馮。”
秦姝去了前堂,果然是馮三。
四個月未見,秦姝險些沒認出來。
之前馮三雖落魄,好歹還帶着一身匪氣。
如今的馮三,頭髮亂成一窩草,身上穿得裋褐補丁摞補丁,袖子還斷了半截,褲腳也像狗啃似的只到小腿肚,腳上穿的鞋子露着腳趾頭。
右手提着一根討飯棍,左手端着一只缺了瓷的破碗,胳肢窩下還夾着一只小小的破布包。
滿臉鬍子拉碴,渾身散發着難以名狀的味道。
秦姝目瞪口呆看了半天,問道:“馮三,當初給你的銀子是被人偷了嗎?”
馮三冷笑一聲道:“誰敢偷老子……不是,沒偷。如今小人是丐幫的三袋長老。”
秦姝眨巴眨巴眼,“丐幫長老……這麼窮的嗎?”
丐幫三袋長老……
秦姝默默數了一下馮三身上的補丁,單是正面,三十袋也該有了。
他是不是入了一個假丐幫?
秦姝以前是見過丐幫四袋長老的。
很小的時候,爹爹帶着她見過。
那長老,一身福態,穿得是綾羅綢緞,比爹爹這個錦州首富的派頭還要大。
只在身上不起眼的地方,縫了指甲蓋大小的四塊補丁。
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丐幫的幫主,恐怕就連寧王見了他,也要笑臉相對。
馮三這個……
明明比四袋長老還高了一級。
秦姝總覺得他可能是被騙了。
但是看破不說破,能把事情做好就行。
馮三將手裏的打狗棒和飯碗丟在地上,在懷裏掏了半天,掏出一卷紙,雙手遞向秦姝。
接過青桑遞過來的紙卷,秦姝打開:看得出來,馮三在調查這幾人上面,確實下了一番苦功。
何止是詳盡,簡直就是事無鉅細!
就連盧飛上個月去花滿樓,花了五十兩銀子,在花魁房裏待了不足半盞茶的事情都記在了上面。
秦姝迅速掃了一遍,將紙卷重新遞給青桑,問道:“按照約定,事情辦完,你可以回錦州。”
馮三連忙擺了擺手,“小人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秦姝大爲震驚,“你不打算回去看看你兒子嗎?”
不會是要飯要上癮了吧?
或者,馮三是打算把他兒子也接過來,發展成小叫花子?
秦姝看着馮三,說道:“我當初的話一直都算數,你的任務完成了,隨時可以回錦州。”
馮三神情複雜,低聲問道:“他們母子,可還好嗎?”
秦姝道:“自然。他們如今在秦府,有劉嬤嬤看顧着。”
馮三唉聲嘆氣一番後,說道:“知道他們娘倆生活無憂,小人就放心了。在小姐府裏,總比跟着小人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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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小姐這邊事了,小人再回錦州見秀雲母子。”
再說他現在,除了居住環境破了點、穿得舊了點,但吃得比在青龍山上好,下面小的們也孝順聽話。
那一呼百應的感覺,比在青龍山還要自在。
而且能夠明目張膽打劫勒索富人的感覺實在太過癮了啊!
那些冠冕堂皇的人,哪一個手裏沒點齷齪?
只要拿捏住一點,他們就得乖乖聽話。
要吃的有吃的、要銀子有銀子。
老婆孩子還有人給養着。
這樣的日子,那簡直就是活神仙啊!
給座金山都不換的好嗎?
秦姝也不勉強,“也好。你自己多加小心,如遇危險,可回來求助。”
馮三拱手道了謝,拿起他的打狗棒和破碗道:“若大小姐有其他吩咐,便讓人去鼓樓西面的橋洞子底下遞消息。”
秦姝心裏一動,道:“你幫我查一下,太府卿次子桑晟。”
馮三連忙拱手應是,見秦姝沒有其他吩咐,便告辭離開。
馮三走後,秦姝重新拿出他帶來的那些情報,重新謄寫了,將有關聯的人和事抄錄在一張紙上。
剛放下筆,門再次被敲響。
阜瑥站在門口,笑吟吟地看着她,“姝兒?”
不知道爲什麼,阜瑥每次這樣叫她,秦姝總會感覺頭皮一炸、渾身發毛。
她將手裏記錄的東西收進手邊的小箱子,道:“阜公子有何貴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