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的,張嘴就是“不好了”。
陣前言語無狀,容易一語成讖。
齊國大將軍很是不悅,冷着臉暴喝一聲,“何人在此喧譁?!”
一兵士跌跌撞撞撲上前來,被圍在大將軍身邊的將士摁倒在地上。
那兵士滿臉惶恐之色,反剪的手固執地指向身後,“大將軍,兵器、還有馬匹……”
齊國大將軍疑惑地看着兵士,突然推開身前的親衛,快速往後方走去,邊走邊吩咐道:“前面帶路!”
押着兵士的人迅速鬆手。
那兵士從地上一躍而起,跟着大將軍朝後方輜重營方向走去。
爲了防止梁軍夜半突襲,齊軍的輜重營、臨時馬廄都建在軍營側後方。
靠近山腳處。
未曾靠近馬廄,已經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這一間馬廄裏關的全是各將軍的戰馬,無一例外都是價值千金的寶馬良駒。
幾乎無一倖免,全都被野獸咬斷了脖子。
其他馬廄裏的馬,則全部倒地,口鼻流血,一看就是中毒而死。
若是野獸來咬馬,爲何馬匹沒有一點動靜?
那些毒,又是誰下的?
總不能是下毒的人與那些狼商量好之後,一塊來的吧?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百思不得其解。
齊國大將軍走到他的戰馬前,先是愛惜地撫了撫愛馬的脖子,然後走到單獨爲愛馬所設馬槽處,在馬槽裏翻來翻去。
馬槽裏只有昨日馬伕喂的牧草和豆餅,並無異樣。
很快,兵士來報,進山路上,有人看到了新鮮的狼糞。
狼羣又爲何會突然出現?
莫非這大梁的狼,也有一顆忠君愛國的心?
懂得與梁人協同作戰了?
攻城之戰,沒了馬,跟丟了兵器沒什麼區別。
將軍陣前叫陣、巡查營地……沒有馬匹,難道要步行嗎?
方圓幾裏的營地,等巡查完一遍,一天都已經過去了。
更別說,等攻破城池,總不能讓大將軍跟普通兵士一樣,步行進城吧?
進城之後與梁軍展開廝殺,將軍們身上都是全副武裝的鐵甲。
難道要讓他們拖着這幾十斤重的盔甲,以及幾十斤重的長戟,與敵軍拼個你死我活?
那是打仗還是鬧笑話?!
衝上去撞死敵軍嗎?
齊國大將軍鐵青着臉站起身,問身後報信的兵士,“還有兵器?兵器怎麼了?”
那兵士臉色灰敗,囁嚅道:“弓弦盡毀。”
齊國大將軍用力推開那人,大步衝向盛放兵器的大帳。
爲了方便分發取用,輕弓都是整齊排放。
分發方便了,那潛伏進來的探子,毀起弓弦,自然也方便。
每捆弓都有幾根麻繩繞在弦上,麻繩已經燒盡。不需要燒斷,只需要將牛筋製成的弓弦燒得焦黃。
搭箭上弓,不等拉滿弓,絃斷了……
若是半夜潛入進來的探子放了明火,營地裏的兵士定然能夠察覺。
及早撲滅明火,還能保住一些弓。
如今這樣可好,這火不知道燒了多久。
估計燃燒之時,除了一些焦臭味,隔着厚重的帳篷,守在帳外的將士也看不出裏面什麼異樣。
而戰事打了這麼些天,整座營地裏,到處都瀰漫着焦臭味。
沒了武器補給,就不能打持久戰。
需得速戰速決。
齊國大將軍出了帳子,下意識走到儲放糧草的地方,掀起篷布看了一眼:好在糧草完好無損。
備用的弓弦毀了,將士們手中的還能用。
只要有箭矢,仍然能夠輔助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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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迸射出烈燃的怒火,擡腳用力踢向身前的弓箭,怒聲喝道:“準備攻城!今日無論如何,勢必將此關拿下!”
跟過來的將士心中也是憤懣難平,聞言轟然應是。
從兵器營出來,齊國大將軍聳了聳鼻尖,“什麼味兒?”
什麼味兒?
豬肉的香味!
旁邊的部下小心翼翼回道:“今日關城內,好像在犒軍。”
“犒軍?”齊兵大將軍冷笑一聲,聲音冷硬如刀,“那就讓這一頓,成爲他們的斷頭飯!”
他大手一揮,厲聲喝道:“全體準備攻城!等攻下石關,咱們進城吃早飯。”
衆將士轟然應喏。
*
瑞兒回到關城的時候,廖華裳正在爲衆將士分發飯菜。
每個碗裏都有一塊成年男子拳頭大小的豬肉,還有新收穫的土豆,小臉盆似的海碗堆得冒了尖。
飯是從未吃到過的、暄軟的白面餑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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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煮得軟爛,浸了豬肉的香味,綿軟細膩、鹹香可口,讓人食欲大開。
廖華裳搭眼一瞧,就看到個子小小的瑞兒,像個得勝的將軍一樣,雄赳赳走在最前,身後簇擁着一羣十幾歲上下的少年。
紀旻小胸脯挺得高高的、眼睛亮亮的,通紅的小臉上表情得意又驕傲,緊跟在瑞兒身後。
瑞兒個頭小,走得慢,卻無一人走在他前面。
楊鄴正笑銀銀看着將士們吃飯,留意到廖華裳的目光,也朝瑞兒他們的方向看過去。
他神情微微一愣,接着轉頭看了看廖華裳,眼中立刻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瑞兒走到廖華裳身邊,像模像樣朝她揖首一禮,“孩兒見過孃親。”
廖華裳嗯了聲,將手裏的勺子交給旁邊的婦人,拉起瑞兒的手,走到楊鄴身邊,輕聲道:“請楊將軍移步,有件事還需將軍知曉。”
將營旁廳中。
聽完瑞兒的敘述,楊鄴震驚地瞪圓了眼睛,“什麼?!你們昨夜,去偷襲齊兵大營了?”
怎麼去的?
就這幾個孩子?
他們怎麼敢的?!
除了廖夫人和瑞兒,其他的孩子都自覺在門口處停下了腳步,一看就是紀律嚴明、訓練有素。
房間內只有他們三人。
瑞兒小臉繃得緊緊的,認真建議道:“楊將軍,天一亮,齊兵就會發現馬廄和兵器的異樣。”
“齊國大將軍一定會利用這件事,挑起齊兵對咱們關城的仇恨,在最短的時間內發動最猛烈的攻城之戰。”
“他們失了戰馬和兵器,糧草焚燬,定會選擇速戰速決。”
“只要這一戰咱們城關不失,對方很快就會退兵,或者休戰待援。”
孩子認真的樣子,讓楊鄴恍惚間彷彿看到了當年的太子殿下,“所以,將軍要儘快集合將士,準備迎敵。”
楊鄴下意識看了廖華裳一眼。
然而廖華裳神情坦然,目光凝重,看上去非常認可這個孩子的話。
太子的兒子,今年幾歲?
四歲?
還是五歲?
會不會有點多智而近妖了?
他四五歲的時候在幹嘛?
好像全無印象。
楊鄴突然感覺頭皮有些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