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看着臉色青白、變幻不定的孟圻,意有所指笑道:“放心吧孟大人,本節鎮一向秉公守法。違法亂紀、謀逆造反的事兒,我不會做的。”
“畢竟,我一個女子,也沒那麼大的野心。生平最大的愛好,就是數銀子玩兒。”
她頗有些自得地嘆了口氣,“如今銀子我不缺,就想着過一把做官兒的癮。孟大人放心,等這把官癮過足了,本節鎮,自然就離開這兒了。”
孟圻真想呸她一臉:有做官的癮就去別處過癮,偏跑來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純屬有毛病吧?
想到這裏,孟圻皮笑肉不笑道:“秦節鎮恐怕不知,這邊境之地,可不是過官癮的地方。北夷三番五次犯邊,那可是一羣殺人不眨眼的蠻夷,不會因爲皇上寵秦節鎮,就會對節鎮手下留情。”
“節鎮一個女子,若是落到北夷人手中,只怕日子不太好過呀。”
秦姝輕笑一聲道:“本節鎮知道,多謝孟大人提醒。”
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連忙笑道:“啊,差點忘了,孟大人,本節鎮過些日子要出城打獵。不知孟大人可有興趣?”
打獵?
玩得花樣還挺多。
孟圻意興闌珊擺了擺手,道:“下官衙門的事一大堆,哪有那閒情逸志去遊玩?秦節鎮若去,那就玩得開心點。”
秦姝樂得眉開眼笑,“好啊好啊。孟大人去忙,本節鎮就不打擾了。”
孟圻歪着臉又看了看人頭涌動的募兵現場,無奈地搖了搖頭,倒揹着手踱着四方步,氣勢洶洶又擠出人羣離開。
八月十五中秋節。
八月十四日,秦姝和阜瑥帶着新招募的遊兵,和榮升節度府護衛統領的朱志等人,一行幾百人浩浩蕩蕩出了鹽州城。
人未出城,孟圻就得了消息。
他有些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本官早就已經知道了,只要她不出來搗亂,且由着她去。”
“最近鹽井那邊要出貨,印信丟失,這次估計要多費些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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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圻對心腹屬官李義低聲說道:“蔡筠前些日子已經與那邊的人聯絡過。這段時間,便由那邊直接派人過來接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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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認識那邊的人,這一次,你親自去一趟。”
李義低聲應是。
孟圻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囑咐道:“若發現情況不對,寧可違約,也不可魯莽行事。多帶些人,以防不測。尤其對那秦姝,更要多加留意。”
李義再次應是。
是夜,趁着月色正濃,李義帶着一百人馬,悄悄出了城,往鹽州城西北方向的隴山縱馬疾馳。
一羣人馬剛剛消失在夜色中,一個幽靈般的身影便悄然出現,無聲跟了上去。
隴州取名於隴山山脈。
隴山中有大周最大的鹽湖牟鳴湖。
傳聞以前,有人總能聽到隴山山脈中有牛的吼叫聲,尋聲而來才發現了這個天然的鹽湖。
故而名曰“牟鳴湖”。
從牟鳴湖將鹽運出隴山,需得經過隴羚谷。
隴山由北至南綿延數千裏,隴羚谷是兩道山峯之間,一道寬不足百丈的山路。
隴羚谷口,有臨北道節度府設立的關卡,每輛從此處運鹽出谷的馬車,都得經過覈實、統計。
然後運往各府鹽司。
售鹽所得,地方官府佔四成,交給朝廷國庫六成。
以往出鹽售鹽都是臨北道節度府負責。
後來臨北道節度使被殺之後,就成了隴州府來負責。
售鹽所得除去交給國庫的部分,其餘的仍然歸入節度府。
然後按比例分發到各州府。
牟鳴湖自發現至今,已逾幾百年。
單單牟鳴湖的鹽稅收入,就佔了整個大周全年財政收入的近兩成。
而這些,才只是臨北道所有鹽礦中,少之又少的一部分。
被隴州府掌管的隴羚谷,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止運輸官鹽,就連私鹽,也大大方方從此處運出來。
秦姝到任後,當即就派了張興和王路,以及節度府鹽官重新入駐隴羚谷關署。
私鹽走不了隴羚谷,靠人力往外背,就得需要招募大量人工。
人一多,目標就大,更容易出事。
便只能再次啓用一度被廢棄的落雁峽谷。
落雁峽谷在隴山第三重山脈北坡,谷深千丈,谷底狹窄、兩岸極陡峭。
每年雨季,谷底常有山洪突如其來。
以前私鹽車被突然出現的山洪沖走的事情,時有發生。
直到後來隴州府接管隴羚谷,運輸私鹽的車才沒有從這道峽谷走過。
李義進了山,來到隴山三號鹽井。
山洞前的空地上,一溜數十輛馬車一字兒排開,馬車上高高垛着用麻袋裝好的鹽。
這批貨,要入了夜才往外運。
等出了谷,就會有前來接收的人,迅速將其分散帶走。
李義清點了數量,看看時辰尚早,便進了山洞,與看守鹽井的人喝酒聊天打發時間。
鹽礦的人不能出山,這是規矩。
有些礦工是拖家帶口常年生活在山裏,所有生活物資,都由運鹽車帶進來。
今日看守鹽井的管事姓許,名九。
他給李義斟滿酒,問道:“以前不都走隴羚谷,怎的突然改道了?”
李義捏起一粒炸得酥香的豆子扔到嘴裏,一邊嚼得咯嘣響,一邊說道:“嗨,這不是朝廷又派了一個節度使過來。大人說,這段時日,小心行事。”
許九嘖的一嘆,“麻煩!還是得趕緊弄掉,這些車,這才過了幾年好日子?又得跟從前一樣了。”
“兄弟可聽說過,前些年的時候,運鹽的車隊,在峽谷遇到了狼羣。”
許九感慨嘆息道:“幾十號人,二十匹馬,連人帶馬,囫圇出谷的沒幾個,太慘了。”
李義點頭,“聽說過。不過這次來的這位節度使大人,是個女子。這段時日,正忙着置辦嫁妝鋪子田產呢。”
許九嗤的一聲笑了,“女子也能做官?拋頭露面,傷風敗俗,成何體統?就這,她能嫁得出去?”
“哪個男子敢娶這樣的女子?就算置辦再多的嫁妝,又有什麼用?”
李義吃吃地笑,小聲說道:“要我,我就敢娶。沒有清白算啥?她嫁妝多呀,娶回來,有了銀子,再納兩房美妾,多好?”
許九也哈哈笑了起來。
兩人正說笑着,突然聽到頭頂山坡上,傳來“叭”的一聲脆響。
像是有人在放炮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