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紹安勉強扯了扯脣:他好像,聽到阿瑾的聲音了……
就是,聲音忽近忽遠,聽不真切。
莫非,他這是疼出幻覺來了?
太醫院張院使指揮着人,小心翼翼將倒在地上的沈紹安擡上春凳。
聞訊趕來的沈時戩帶着衆將士,朝着軍戒堂內的赫連瑾單膝跪了下去,“臣,參見攝政王。”
赫連瑾轉身,旋風一般衝過來,一腳踹在沈時戩肩上,將他踹倒在地,鏘的一聲抽出劍,用力壓在沈時戩頸側,雙目赤紅,怒聲暴喝,“沈時戩,你好大的膽子!當真以爲本王不敢殺你嗎?!”
沈時戩無聲嘆了口氣,重新跪在赫連瑾面前:他自己的兒子,他不心疼嗎?
不這樣做,如何向章老將軍交代?
如何挽回幼子的名聲和顏面?
兒子不懂事,做老子的也要由着他胡鬧不成?!
赫連瑾瘋子一樣來回踱了幾步,咬牙切齒將劍狠狠貫在地上。
“鏘”的一聲響,青石板的地面,劍身直接沒入地下,只剩一個劍柄留在地面嗡嗡作響。
所有人身體都忍不住微微一顫。
被沈時戩藉故調離、收到消息剛剛回到將軍府的雲荊一路急跑,跑到赫連瑾身邊,看到沈紹安的樣子,頓時嚇白了臉。
他跪在赫連瑾面前,剛要行禮,臉上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接着胸口一痛,整個人就遠遠倒飛了出去,“混賬東西,你就是這樣保護紹安的嗎?!”
雲荊滿口腥鹹,迅速爬過來深深叩下頭去,“屬下失職,屬下罪該萬死!”
“你的確該死!滾出去跪着,等紹安醒來之後再料理你!”
赫連瑾看着沈紹安血肉模糊的後背,心疼到發瘋。
他之前得到紹安受傷中毒險死的消息,不再試圖將梁王一脈一網打盡。
北關大軍一到,他就砍了司馬翀的腦袋,命大軍將叛軍圍困在梁地之後,火速處理好朝中之事,穩定朝局,就帶着太醫院張院使趕赴北關。
張院使年紀大經不住連日急行軍,路上便走的慢了些。
誰料剛到雲州,就聽說了沈紹安被大將軍執行軍法的消息。
他從小看着長大,一直放在心尖上疼寵的至寶,他最愛的人……
前些時日才剛剛死裏逃生,至今尚未完全恢復,被打得血肉模糊,獨自一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生死不知……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被生生剜掉了。
他真的很想殺了沈時戩,殘存的理智卻告訴他,這是紹安的父親,不能殺……
張院使對着沈紹安被抽到稀爛的後背,旁邊還有個攝政王虎視眈眈,心理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他抹了把頭上的冷汗,小心回道:“啓稟攝政王,微臣對這種外傷並不擅長。這裏太冷,九爺傷勢又重,還是趕緊送九爺回房,再請更擅長外傷的軍醫來處理更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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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瑾冷冷看了他一眼,看的張院使一陣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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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偷偷觀察着攝政王的表情,突然膝行幾步,壯着膽子回道:“回王爺,前些時日,一直都是章姑娘替九爺處理傷勢。傷兵營的人,也都信賴她。”
赫連瑾眼睛一眯,冷冷問道:“章姑娘?”
如意強忍着心中的懼意,低下頭,聲音很輕卻清晰地說道:“是,章老將軍府的大小姐,章樟姑娘。”
赫連瑾立刻命令,“馬上讓她過來!”
雲帆恭聲應是,立刻帶上人,騎馬去請章樟。
章樟被人從被窩裏拖出來,直到提上馬背,整個人還是懵的。
到了將軍府,進了沈紹安的院子,她才發現院子裏多了許多黑衣黑甲的陌生人。
這些人雖多卻鴉雀無聲,每個人都身姿筆挺、氣勢凌厲逼人,一看就是那種神龍見首不見尾、殺人如麻的高手。
進了內室,拐過門口那座屏風,當看到坐在榻邊錦凳上的男人時,章樟立刻就猜出了他的身份:攝政王赫連瑾!
主要是因爲這個男人,渾身的氣勢太過強大,強大到讓人不敢直視。彷彿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將人摁死在地上,捻作齏粉!
章樟只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就迅速移開了目光,哪怕只是一個影子,已經令她心神俱駭,只想跪在地上頂禮膜拜。
她被身後請她過來的侍衛輕輕往前推了一下,聽到那人恭恭敬敬的聲音,“啓稟攝政王,章姑娘過來了。”
那人的目光一看過來,章樟已經不由自主跪了下去,“民女章樟,參見攝政王。”
頭頂如有實質的目光刀鋒般刮過,章樟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發抖,渾身的寒毛也都立了起來。
那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時間很久,久到章樟感覺自己大腦缺氧快要暈過去的時候,那個男子終於紆尊降貴地開了口。
聲音倒是很好聽,也很溫柔,“平身吧,這麼晚,勞煩章姑娘來爲紹安療傷。”
章樟連忙稱“不敢”,站起來趕緊走到榻前。
沈紹安背上的鞭傷出乎她的意料:從章府回來這才多久,沈紹安到底幹了什麼,惹得沈大將軍如此大動肝火,將好好一個人打成這樣?
章樟剛要動手清理傷口,就聽到沈紹安迷迷糊糊哼了一聲,身邊這個神只一樣的男子迅速低下頭,湊近沈紹安的臉,柔聲喚道:“紹安?”
章樟突然想打個哆嗦:這聲音,太尼瑪溫柔了!
鼻息之間有種熟悉的味道慢慢纏繞過來,是她曾在沈紹安房間聞到過的、不屬於沈紹安的那個香味。
一模一樣的淺淺麝香,一模一樣的冷冽強勢。
原來沈紹安沒騙她,他居然,真的跟攝政王有一腿!
今天要不是沈紹安說自己不能人道致使親事告吹,她可就成了跟攝政王搶男人的女人。
章府這幾百口人,都不夠給人家刀鋒開刃的!
這頓鞭子,估計是沈大將軍知道了沈紹安和攝政王的事、又當衆宣稱不能人道給氣的。
背後的衣衫都被打碎了,整個後背青青紫紫道道血痕,有些碎掉的衣衫還嵌在了肉裏。
看鞭痕密佈又重疊的樣子,至少得打了七八十鞭。
章樟一邊在心裏默默咂舌,一邊小心翼翼地清理,用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將沈紹安的傷處理乾淨。
這期間,攝政王一直緊緊握着沈紹安的手,目光落在沈紹安的臉上,沒有離開過一瞬。
章樟心裏又是一陣嘆氣:這麼深情的男人,她怎麼就遇不到呢?
敷了藥粉,沈紹安輕輕動了動,嘴裏呢喃道:“阿瑾……”
赫連瑾連忙附在他耳邊,手輕輕撫着他的發,輕聲回道:“紹安,我在,別怕。”
神尼瑪“別怕”!
這世上還有他沈紹安怕的東西?!
章樟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赫連瑾眸光冰冷,轉頭看了她一眼。
章樟背後的寒毛頓時齊刷刷豎了起來,突然有點着急想去茅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