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曦又將目光落在珵兒臉上，“董貴妃對德妃說那些話，是不懷好意的，要麼她是在挑唆德妃對抗母后，要麼就是讓你故意聽到。董貴妃要做什麼，德妃聽了又作何感想，那是他們的事，我們除了認清身邊人的真面目，還有就是不能因爲別人說了什麼而影響到和你們和父皇之間的父子之情。”
珵兒點點頭，“以後我若是再聽到什麼立即對母后說。”
“除此之外，母后最想讓你遠離，遠離那些人，就會避免很多是非。”
孩子還那麼小，教他們去收拾人還早些。
孩子們走後，許言曦暗道：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在六七歲的時候，就不必懂那麼多，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要說起來他們比他們的父皇強上太多了，慕景宸在他們這個年歲的時候，不需要太后給他講這些，他就已經全都明白了。
慕景宸小時候沒有得到的，全部給了他的妻兒，即便如此，作爲皇后和母親還要提醒孩子要記得父皇也是一位皇帝。
說白了，就是讓孩子清楚，他們和皇上既是父子，也是君臣，無論皇上再如何寵愛，也不能恃寵而驕。
他們是皇子，就要明白皇家的規則。
越是得到的寵愛多，就越要明白月滿則虧，水滿則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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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皇上如何再寵愛，許言曦都和他保留着邊界，從來不主動過問朝政，真正做到以退爲進。
到了晚上，慕景宸也向許言曦說起予璉的事。
許言曦沉靜的語氣含了一些意味深長：“聽聞董貴妃對予璉管教甚嚴，予璉絕對不會存在因爲懶怠荒廢學業這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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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景宸用拇指摩挲着腰上的玉佩，面色沉鬱：“十三歲了連六七歲的孩童都比不過，未免予璉的資質也太弱了。”
“身體羸弱，書讀的也不多，豈不讓人說皇上和臣妾虧待他似的。”
慕景宸脣角含了一抹淡若輕紗的笑：“他生來先天不足，身子弱怪不得旁人，若說蠢笨，誰不是從這過來的。”
許言曦聞言猛地一擡眸，慕景宸若是考科舉一定能進甲榜前十，還說從蠢笨過來的。
差點忘了，他很小的時候就學會裝了。
“皇上也曾經像予璉這般嗎？”
“朕小的時候無人庇護，又是嫡子，父皇的兒子又多，朕怕被人算計，在父皇和兄弟之間總是藏拙。”
“皇上從多大的時候就開始藏拙？”
慕景宸苦笑，“和珵兒這麼大的時候朕就學會掩蓋鋒芒了。”
許言曦微微一笑：“原來予璉玩的是皇上剩下的。”
慕景宸思忖片刻說道：“他或許也擔心，就因爲他是先皇的皇子，怕朕忌憚他什麼，只要他不做出格的事，朕保他一生無憂。。”
“予璉十三歲了，也不算太小了，就怕有人在他面前說，他是先皇皇子，他這個年齡心性還不成熟，就怕受人蠱惑就會想一些有的沒的。”
“他無權無勢的想也沒用，就是怕有人利用，朕不可不防。”
慕景宸思索着，語氣微涼：“皇家的紛爭永無休止，有時候看上去不經意的一個人就會掀起軒然大波。”
次日，慕景宸在鳳儀宮和許言曦用的午膳。
慕博琛和慕博珵每天都會在母后那用午膳。
一家人聚在一起其樂融融的用完之後，又說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到了去讀書的時辰，慕景宸忽的心血來潮，要陪着孩子們一起去國子監。
午後的陽光很暖很柔，並未讓人備輦車，一家人走着來到了國子監。
來的比往常早些，其他幾個孩子以及師傅都還沒有來。
慕景宸便牽着許言曦的手走了進來。
走了一路，許言曦直接就走到慕博琛的書案前坐了下來。
慕景宸笑着問道：“這是累了？”
“以前若是走這段路，定然會身輕如燕，許是許久不怎麼走動的緣故，身子容易乏了。”許言曦垂頭想了想，“以後要多練練舞，這樣身子才會輕。”
慕景宸聞言失了下神，確實，曦兒好久沒有爲自己跳過舞了。
她的心思可都放在後宮和孩子身上了，想必是懶得取悅自己了。
許言曦看着慕景宸的表情，似乎猜透他的心事。
仔細想想，最近一段時間不能說忽略他，至少兩個人相處平淡。
按理說夫妻在一起久了，都會漸漸歸於平淡，可他是皇帝，不知有多少女人暗中盯着，就等着見縫插針呢。
慕景宸的目光從許言曦臉上忽然移到慕博琛的書案上。
書案上擺放着厚厚一摞書，最上面是一本《舊唐書》
慕景宸隨意的翻開，一雙幽深的眸子忽的凝住，溫和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沉鬱無比。
許言曦發現慕景宸變了臉色，也側首去看他手裏的書。
他翻開的那頁正是唐玄宗一日殺三子，慕景宸之所以直接翻到，是因爲這一頁折了一個角，不僅有反覆翻看的痕跡，上邊還有斑斑駁駁的水痕，顯然是讀到這裏的時候有眼淚落在上面。
許言曦看了一眼在一旁心無旁騖擺弄東西的琛兒和珵兒，眉心一蹙，正要說什麼。
就在這時，霍銘走了進來，身後跟着予璉和靜宜，齊齊對着帝后行禮。
慕景宸臉色說不出的複雜，將書放回原處，免了他們禮。
他對着許言曦和聲道：“到了授課的時間，曦兒我們走吧！”
說完，在衆人的恭送下，帝后離開了國子監。
來到外面，慕景宸看着許言曦平靜的臉色下藏着小心翼翼，甚至是不安，這是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的。
他語氣依舊如往日的柔和：“曦兒，什麼都沒有問，你就開始擔心了？”
這件事發生在皇家，非同小可。
唐玄宗盛年時有過很多的豐功偉績，是一位開明的皇帝，可是後期，他變得疑心深重，極爲貪戀權力，聽信讒言，一日殺害三個兒子。
歷史上無情的帝王又何止唐玄宗一個，問題就在琛兒對史書上的這段記載，做出的反應過於強烈了。
在那一頁留下摺痕，以及落下的淚痕，足以說明這件事對他幼小心靈帶來的震撼。
最大的問題是，慕景宸知道琛兒對於這件事做出這種反應，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