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能看出來，藺巖是真的歉疚，但她也是真的能理解，也敬佩他的。
他一走就是大半個月，回來的時候，風塵僕僕，剛剛偶然間，柳青青注意到他動作有點不自然，又聞到他身上有股腥味。
她自也是猜到他受傷的情況，再說了，軍人，有召必回。
“沒關係的，我們結婚，本來也是我想逃離山省，你想躲避催婚，找個人照顧動動。”柳青青道，“你不用太在意，況且，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是，”藺巖的神情有一瞬的不自然，“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去動動那屋睡。”
“嗯。”
等藺巖走出去，關上房門，背對着柳青青，見不到對方後，兩人同時臉色一垮，面上露出懊惱的神情來。
她怎麼說出那樣的話，明明心裏不是想說那些的。
他怎麼那麼嘴笨，也不知解釋一兩句。
只懊悔了片刻，兩人又齊齊收拾好心情。一人起身上牀，一人移步到藺振東的房間。
藺振東正坐在書桌前練字，桌上的紙筆，全都是柳青青給他買的。
他用起來可珍惜了，連他身上這件可可愛愛的小猴睡衣，也是柳青青給他做的。
看到藺巖過來，他的小臉上露出驚喜。
“爸，你怎麼來了？”
“來陪你睡覺成不成？”
“成。”藺振東樂呵呵道，此時的他，還不清楚他應下這一句，在以後會有多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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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寫字？”
“嗯，她教我的。”
藺巖蹙起了眉頭，“動動，你平日裏就是這麼稱呼長輩的？”
藺振東抿脣沉默，藺巖張嘴想說教他，卻又不知該怎麼說。
“你要是不想喊，喊她阿姨也行的，”藺巖道，“但不能喊她，沒有一個稱呼，不尊敬。”
藺振東抿了抿脣，擡眸看向藺巖。
“喊阿姨，她會不會不開心？”
藺巖嘆了口氣，忽地，又想起剛剛柳青青的一番話。
他道:“不會的，”對上小孩的目光，“你要是不相信，你明天可以當面去問問。”
“好。”藺振東點了頭，藺巖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太晚了，睡覺先。”
“我再把這個字寫完。”
……
第二天一早，柳青青起來的時候，藺巖已經去部隊報道了。
藺振東在院子裏練字，看到她，他眼眸一亮。
“爸早上蒸了饅頭，可好吃了。”
柳青青笑了笑，揚聲道:“行，那我等會兒嚐嚐什麼味道。”
藺巖的饅頭做得不錯，白白胖胖的，面糰也發得好。
柳青青吃饅頭的時候，藺振東就坐在一旁。
她看他那副模樣，就是有心事。
“怎麼了？有話想和我說？”
藺振東攥緊了手，腦海中響起昨晚藺巖的話，他擡眸看向柳青青，問道:“我可以喊你阿姨嗎？”
柳青青還沒回答，他就先慌亂了起來。
“我，我……”藺振東說話語無倫次的，也不敢看着她的眼睛了。“我不是……”
“可以啊。”
藺振東怔住，他緩緩擡眸去看柳青青，她的臉上沒有任何不開心，還是和平常一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忽然間，他覺得他的鼻頭髮酸。
“你要不要先喊一聲我聽聽？”柳青青調侃他，“阿姨。”他的聲音悶悶的。
“嗯。”柳青青實在是吃不下這饅頭了，藺巖做的確實是好吃，但是分量太大了。她吃半個就飽了，她看向藺振東。“動動，你能不能幫姨一個忙啊？”
“你說。”
“我這饅頭吃不下了，不過我沒咬到的，我剛剛都是用手掰的……”
“我吃，”藺振東彎了下脣，“我剛好餓了。”
柳青青也笑了，“還得是我們動動好。”
另一邊，藺巖早早回隊裏報道。
中午休息時，他習慣性地想往食堂走，走到半道，被紀雲忠喊住。
“藺巖！”他快速追上來，攬過他的肩膀。“真巧，你也去食堂吃飯？”
紀雲忠道:“弟妹不都過來了，你還去吃食堂啊？”
藺巖抿了抿脣，撥開紀雲忠的手。
“嫂子也在島上，你不也去食堂吃飯？”
說完話，他施施然地走開了。
“嘿，這人，”紀雲忠嘟囔道，“這是在反擊我是吧？”
沒等他好好去反駁反駁一下，藺巖已經打好飯菜急匆匆走了。
看那方向，是回家屬院的，紀雲忠只得悻悻作罷。
藺巖在食堂打包了菜後，大步流星地回了家屬院。
他到的時候，柳青青和藺振東正準備洗手吃飯。
看到他，道:“回來啦，那坐下一塊兒吃飯。”
“我在食堂打包了紅燒肉回來，老朱做的紅燒肉是一絕，待會嚐嚐。”
“好，那我可得好好嚐嚐。”
“你們先吃，我去洗個手。”
昨晚吃飯前見藺振東那一套洗手的流程，藺巖雖是平時不在意這些，但也知曉柳青青是看重這些規矩的，那他遵守也是無妨的。
等他洗完手入座，柳青青和藺振東兩人都沒動筷，坐在那等他呢。
藺巖擰了下眉，“怎麼不吃？以後不用等我的。”
“又不是待會有什麼大事，”柳青青道，“一家人都在，那肯定要等人齊了才動筷，這是人和人之間的尊重，不是特意要等你的。”
“嗯，阿姨說的對。”藺振東在一旁點頭。
聽到他的稱呼，藺巖看向柳青青，見她臉上沒有任何異樣。
不知爲何，心裏好像有點不是滋味，說不出是爲了什麼，也說不出是爲了誰。
“吃飯吧。”
“吃飯吃飯。”
“嗯！這紅燒肉好好吃！”柳青青的眼眸亮了亮，“濃油赤醬，又酥又爛，絕了！”
看她眉眼彎彎的，藺巖也忍不住揚了下脣角。
“喜歡，下次老朱做紅燒肉我再去排隊。”
“嗯。”
他用公筷夾了一塊肉放在她碗裏，對上她的目光，藺巖怔住，又假裝平靜地給藺振東夾了一塊肉。
“多吃點。”
藺振東看着這碗裏多出來的一塊肉，又看向藺巖。
他覺得有點古怪，但是他還想不出是哪裏古怪。
想不出就不想了，藺振東一張嘴，把肉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