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像個笑話，於是笑出聲來。
邊笑邊哭。
這個樣子太難看，他捂着不停溢出淚水的雙眼，不讓自己狼狽的樣子露出來，哪怕在漆黑一片的屋子裏。
憤怒燃燒到最低端，有深淵般的無盡悲傷。
在他幾乎撐不住，要昏倒時。
隱約感受到刺目的光亮。
他的身體僵住，一寸寸移開捂着雙眼的手，紅腫的眼睛刺痛的睜不開，好久才從白茫茫的的光亮中緩過來。
模模糊糊看不清，只能看到不遠處站着一個人。
他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動起來。
誰？
這是誰！
她向自己走過來了，愈來愈近……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幾乎要跳出胸口。
那人在她面前站定，揹着光，看不清面容。
他幾乎要瑟縮，想退後卻又遲疑着，想規避卻又想爬向光源。
用盡全身力氣，也不過是說出幾個喑啞的字，如被風吹破的窗紙，扎耳卻幾乎要聽不見，“你是誰……”
對方蹲下來，不再是高高在上不可高攀的高度，而是與他平視，“你認識我的。”
聲音如同泉水般清冷中帶着一絲溫和。
他嘴脣顫抖着，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對方伸出手，伸進籠子裏，“佟懷慕，你想不想跟我走？從這個禁錮你的籠子出去。”
他看着面前的指尖，心臟在瘋狂的震跳動，幾乎要像擂鼓一樣。
可他猶豫了。
籠子裏黑暗喪失自由，但這是他害怕又覺得適應的環境，因爲從來便被關在裏面。他不能確定走出籠子之後自己是否安全，或許會比現在更慘，屍骸不剩。
他害怕。
“小慕，出來吧，我會牽緊你的手，不會讓你走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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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聲音是如此溫柔，讓他產生恍惚，仰起頭看着她，喃喃自語：“我能不能相信你？”
“當然可以，我不會傷害你的，”她說，“你看，我什麼武器都沒有帶。”
對方將手伸的更長些，試圖握住他撐着地面的手，爲他拂去手指上的灰塵。
卻被他一把拍開，幾乎是應激般吼道：“我不信你！”
“所有人都不喜歡我，都把我蠢貨一樣玩弄！”
“你不喜歡我接近你，我便離你遠遠的。”對方吃通收回手。
他看着那抹光一寸寸遠離，心中乍然吹起一湖悲傷，鼻子酸了。
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
刺蝟想要取暖，卻永遠帶着一層厚厚尖刺的殼。
“爲什麼哭了？小慕，你是想跟我走的，是不是？”
對方嘆息一聲，再次伸出手，“不要拒絕我了，你明明渴望從這裏出去的。”
他眼睫掛着淚珠，看着再次伸進來的手，自己的手也蠢蠢欲動，卻極力剋制着沒有迴應她。
“跟我走吧，不會比現在更差的。”
她篤定的聲音像是安神符，讓他的呼吸一點點穩了下來。
“你難道就不想看看籠外的世界嗎？碧藍天空上白雲被吹的遊移，清風徐徐；身邊繁花大簇大簇的盛開，芬芳縈繞……”
少年聽着她的話，眼中出現憧憬。
他的手指忍不住蜷縮一下，極力的剋制着心中的幻想。
她試探着再次伸出手，“來，跟我出去，你會欣喜你所看到的一切。”
他沒有再躲，眼睜睜看着她的手握上自己的手背，眸光顫動。
對方說：“我會把你當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
“從今以後，你就把我當媽媽吧。”
他頓時崩潰，有種想要嚎啕大哭的感覺。
那一瞬間，一陣極光刺過來，佟懷慕下意識用另一只手去擋住雙眼。
“小慕，睜開眼。”
她溫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小心翼翼的放下手。
睜開眼時，發現籠子消失了，黑暗消失了！
周圍變成大片大片的草地，他站在草地上，彷彿站在了全世界的中心。
有微風吹拂他的臉頰，擡頭看天上的白雲被風吹着緩緩的向某處移動，陣陣馨香傳進鼻腔，讓他的眼睛驚喜的亮起來。
他忽然發現自己漏掉了什麼，轉頭看向身邊，那個人並不在。
有些慌張，四處尋找，忍不住喊她的名字，“簡厭，你去哪裏了？簡厭！”
“小慕，來這裏！”
他驀地轉身，看到她站在遙遠的地方，身穿藍色長裙笑着向他招手。
她腳邊有一只小狗在歡快的蹦蹦跳跳，風一吹渾身鬆軟的毛都蓬開像只球。
一棵大桂花樹在她身後隨風招搖，陽光灑落，枝葉鍍上一層金衣，金燦燦如幻夢般。
恍惚間，他都不知道自己何爲這樣急切的奔向她，只知道風將衣服吹起，也不知疲倦。
他氣喘吁吁停到她面前，爲自己沒有錯過而溼潤眼眶。
對方伸出手，溫柔的撫摸他的發頂。
“小慕，你來了。”
“我等你很久了。”
眼波那樣的包容，似水一般，笑着看向他，彷彿能將世界所有的愛都容納進去。
幸福將他圍繞起來。
……
窗邊的月光淡淡落下，照着躺在牀上睡得很熟的少年的面容，他眼睛沉沉閉着，嘴角彎起來，像是在一個甜甜的幸福夢鄉。
眼尾卻滑下一滴淚。
浸溼枕頭。
做夢的人分得清自己身處夢境還是現實，夢越美好，越襯得現實的過去痛苦不堪。
……
第二天上午。
簡厭問身邊的少年，“你想要一個什麼髮型？”
“隨便。”
“隨便可不行，最起碼要讓造型師知道你的想法，不然人家怎麼給你剪？”
她看着青城排名前三的美髮師簡介裏的成名圖，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好，只能說還湊合的水平。
忍不住皺眉想，這個世界的美髮師水平都這麼次嗎？
往下翻，第四個美髮師是女性，成名圖看着比前三個更順眼。
她聯繫了這個美髮師。
佟懷慕撇撇嘴，“爲了一個頭發，三兩剪子的事情，開車兩個小時到青城，有必要嗎？”
打開車載冰箱，拿出汽水來喝。
他不能理解這麼大費周章幹什麼。
簡厭翻看手機裏的圖片，語氣很平淡，“知名的美髮師上門服務都需要提前一週預約，我們是臨時起意，直接去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