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酸意

發佈時間: 2025-01-11 12:4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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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目光落在畫布上,隨着她的筆尖而移動,跟着她的創作而去看面前的景象。

一切都有了不一樣的體驗。

她一筆一筆,讓畫面變得愈發真實。

而他的目光在畫與景物間跳躍,能感受到,她創作出了一個與現實一模一樣但又截然不同的靈魂。

隨着她越畫越久,他沉浸在裏面,忘卻了時間的變化。因爲看了無數眼,感受不到夕陽其實已經大半淹沒在樓棟的黑影下。

簡厭用粗筆落下最後一道,抽紙巾擦筆頭,往裝有松節油的洗筆罐中涮幾下再擦好,扔到一邊的盒子中。

低頭找細筆,半天才摸到,卻發現他坐在自己身邊不知道多久。

竟然一聲不吭?

畫畫的人經常遇到這種情況,所以她見怪不怪。擡頭看他,卻發現他的目光仍停在畫上。

“很漂亮。”

發現簡厭在注視他,男人回神,只與她對視了一眼,笑着說了這句話。隨即便平靜的移開雙目,將視線投放到不遠處的玫瑰花上。

眨眼的頻率比平時高,暴露了內心的緊張。

她落落大方的回了一句“謝謝”,接着就迅速的換筆,開始處理畫面細節。

可畫着畫着,腦海中卻頻頻閃過剛才與他對視時,看到的那個眼神。

他的眼中唯有欣賞。

目光清明,不帶算計,不摻一絲假。

是對畫的欣賞、對她能力的欣賞。

是發自內心、讓人感到愉悅的讚美。她在佟瑞曉身上鮮少感受到如此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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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記憶中司衍琛看她畫畫時那種男人對女人玩物般的凝視和佑哄截然不同。

她仍能清楚記得,從前每當她作畫時,司衍琛就站在身後看着她。

那種目光黏膩又溼滑,帶着審視,又帶着滾燙的欲望,從她的後背燎到鎖骨,然後是她的臉她的手……

讓她覺得自己是一盤端上桌子的飯菜,身後有飢餓者在貪婪垂涎。

令人不適。

同樣,佟瑞曉評價“很漂亮”,她立刻就知道他說的是作品,因而產生輕鬆愉快的情緒。

而非在心中懷疑。他說的漂亮,指的是畫,還是我這這具身體?

簡厭一想起過去的事情就心不在焉,忍不住思考:

難道是這個世界的人普遍更會尊重別人?

還是說,男人只有面對自己感興趣的女人,才會暴露出那副噁心的樣子?

佟瑞曉對她沒有興趣,所以能這樣客觀公平的只站在觀衆角度對作品進行評述。

畢竟在她從小長大的世界裏,司衍琛口口聲聲說的都是“我愛你,所以才對你做這些”。

起初,她執着的認爲司衍琛愛過自己,所以不明白爲什麼愛一個人就要把她當玩物、當發泄銀/欲的對象。

直到死前,倏地看破他內心的醜陋,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愛的從來都只有他自己。

即便知道司衍琛對她的是玩弄掌控而不是愛、甚至一切令她感到不適的行爲都不是愛,而是馴服。

她還是不明白,那什麼樣才算真的愛?

所有人都對她說——你對司衍琛太偏執,這是執念、不是愛,儘早放手對你們兩個都好。

可愛到底應該是什麼樣子?

她在朋友身上學會了友情平輩間的愛,在老師和學生身上懂得了親人長幼間的愛……獨獨兩性間的愛她沒有擁有過,所以不明白。

健康的愛,良性的愛,該是什麼樣的?

“在想什麼?”

冷不丁的一聲,雖然很溫柔,可還是把她嚇了一跳,神遊的思緒拉回來。

她定睛看了他幾秒,“愛是什麼樣的?”

“這個你比我懂,”佟瑞曉眨眼笑了笑,“關於小慕的事情我很多都處理不好,你都能看破。突然問我這個是要笑話我?”

“不是親情,我是想問愛情。你結過一次婚,應該知道吧?”

哪怕他對奉子成婚前妻的逝去無動於衷,也只能說明後來不愛了,最開始應該也是愛過的。

既然愛過,就該知道一點

可出乎她的意料,佟瑞曉明顯愣住了。斯文的臉上表情一瞬間空白,剩下則在迅速的思考。

他回答不上來她的問題,右手拇指下意識搭上左手虎口,按的有些用力。

只蒼白的笑說:“我的婚姻並沒有愛情。”

簡厭被他的話鎮住了。

大腦飛快的轉動。

意識到,這個問題不該問他。

一個連婚姻都能與利益掛鉤的人,能知道什麼是愛?

原主是迫於家族威逼沒有選擇,可佟瑞曉有選擇權,他是主動選擇的接受聯姻的。

犧牲了自己的婚姻,換取等價甚至溢價的利益。

差點忘了,他是個商人。

跟商人談感情是天下最滑稽荒誕的事。

簡厭爲了不讓他的話尷尬停在半空中,自嘲的說開口附和說:“巧了,我也是。”

話尾銜着一聲輕笑,意在讓氣氛緩和。

可偏偏是這笑,讓男人的神情更加蒼白。

那道被他刻意模糊過的界限此刻又清晰起來,彷彿一道天塹立在兩人中間,清晰的刺痛。

時刻提醒着他,兩人是聯姻,她是迫於無奈才和自己結婚、對自己一點感情也無。

真是個糟糕的話題。

好久,他才又啓脣,“如果看到對方想擁抱想親吻,不只是生理欲望,而是想一直與對方生活在一起。這是我所知道的愛的一種。”

他的目光停在某一個點,或是一片落葉,或是一只滯留的小鳥。

總之,避開她以及她周圍的小片區域。

“單純生理欲望和愛的界線在哪裏?”

佟瑞曉:“在心。”

“可自己心裏想什麼只有自己知道。如果一個人對你說他愛你、並且做出這些行爲,你怎麼能判斷他說的是真是假?”

她的表達清晰,眼神迫切,一字一句質問,幾乎是迫不及待想從他喉嚨裏剖出答案來。

一個人只有長久困惑而不得解時,才會有這樣的眼神。

他像是躲在門後窺探到室內隱祕的孩子,暢快又有被門上木刺劃開皮肉的痛楚。

她口中那個“對你說他愛你”的人是誰?

做出這些行爲的又是誰。

佟瑞曉光是想想,心裏就泛出一股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