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俊怒目而視，顯然這個小小的孩子早已經聽慣了這種話，習以爲常了。
阮清潯把他的視線轉過來，擡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別聽了，髒耳朵。”
鬧劇到最後，林成俊的堂叔把人都拽了回去，扭頭看了林成俊母親一眼，視線又轉到韓楓身上，歉意的低了低頭，“勞煩你們帶她去醫務室看看。”
母子兩個在裏面包紮的時候，阮清潯才從韓楓嘴裏大致的聽說了關於這母子兩個的故事。
並不複雜，甚至可以說阮清潯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女人叫蓮花，很小的時候就在林家了，林家那個兒子生下來就是個殘廢，擔心長大之後不好找媳婦，所以林家就把蓮花當成自家兒子的童養媳在養着。
至於她是怎麼出現在這個村子裏的，這一點韓楓並不清楚。
不過他倒是聽村支書偶然說過一次，似乎女人剛開始的時候是會說話的，但後來不知道是被林家打的多了出了毛病，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很久之前女人就不會說話了。
林成俊剛出生的時候，林家對待這對母子的態度其實還不錯，但後來不知爲何林成俊越長越沒有一丁點他父親的樣子，林家人便懷疑是蓮花給自己兒子戴了綠帽子，所以對母子兩個動輒打罵。
這對母子在林家過的並不好，三層小樓，卻給母子兩人住宛如地下室一樣陰暗的房間。
後來林成俊不會說話，林家人更是對這對母子徹底放棄，甚至琢磨着給自己兒子再重新娶一個，反正林家還算是有點小錢。
阮清潯聽的脊背發寒，“你說，有沒有可能林成俊的媽媽是被拐賣來的？”
韓楓猛地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打住這個話題。
不多時，母子兩個傷口已經處理好了，韓楓說把林成俊帶回去先和自己住兩天，但林成俊粘着要和媽媽在一起，這種情況，母子兩個現在回林家肯定是要繼續捱打的，阮清潯打算讓蓮花先住到自己跟蔣黛那裏去。
蔣黛成天粘着她一起睡，剛好還剩下一張牀空着。
韓楓好說歹說把林成俊哄了回去，阮清潯帶着蓮花回宿舍。
回去之後蔣黛依舊睡得像個死豬，蓮花朝她比劃着什麼手勢，阮清潯看的頭暈壓根看不懂什麼意思，索性找了紙筆給她。
她問蓮花，“你不是這裏的人對嗎？”
蓮花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在紙上寫着，“不知道。”
時間太久遠了，加上她在這裏常年捱揍，林家打起她來從不手軟，扇巴掌，拿鞭子抽，甚至拽着頭髮往牆上砸的行爲都有，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了腦袋的原因，那些關於小時候的記憶，對於蓮花來說幾乎可以算是沒有了。
阮清潯問，“你讓我帶走林成俊，你不打算離開這裏嗎？”
她寫，“走不掉的。”
這幾個字被她寫的格外用力，筆尖甚至扎進了紙裏，她渾身發抖，眼淚大顆大顆的砸在紙上，繼續寫，“他不能呆在這裏，不能成爲他們這樣的畜生，他得走，遠遠的走！”
阮清潯幾乎明瞭了她的心態。
拐賣這種事情，其實並不是多遙遠的事情，阮清潯記得自己小時候鎮上有個神經失常的老嫗，佝僂着背牽着只大狼狗經常在鎮上晃，時常指揮着她的大狼狗上前去咬一些她看着不順眼的人。
鎮上的老婆婆說那人當年是被拐賣來的，來的時候年輕，還是個大學沒畢業的學生，前途光明，長相漂亮，但被賣給一個已經快要四十歲的老光棍。
阮清潯不記得那個老光棍，她記事的時候那個老光棍已經死了，剩下那個女人也垂垂老矣，精神早已經不正常了。
後來警察幫她找家，據說到死也沒能找到。
她記得自己當時跟袁麗琴閒聊的時候提起過一嘴那個女人，“她怎麼不跑？”
“跑？”袁麗琴搖着頭冷笑，“跑哪去，她是那老光棍花錢買來的，知道看的有多嚴嗎，這鎮子就這麼大，老光棍領着她讓鎮裏的人都認了一遍，她倒是跑過幾次，但全都被鎮上的人抓了回來，後來差點被打斷腿，不跑了。”
那時候阮清潯得老家還沒開發，只是個普普通通得小鎮，但說起來還是比這裏好上一些。
她看着蓮花，心口有種窒息的憋悶感油然而生，就好像一些她無能爲力的事情突然發生在她眼前，她能做的事情卻微乎其微。
看着蔡玲鈴墜下高樓的驚恐感再次出現，阮清潯和這個可憐的女人對視片刻，她知道她現在所得知的這些，韓楓一定也知道，那麼他爲什麼沒有幫助這對母子呢？
只能說事情應當沒有那麼容易，所以等蓮花躺在牀上入睡之後，阮清潯給韓楓發了個消息，【能報警嗎？】
【不能。】韓楓很快回過來，【沒有用，第一次見到林成俊被打的時候我就報了警，但這邊的地方警察只以這是家庭瑣事爲由壓根沒有管，反倒是連累的兩人被打的更慘了一些。】
阮清潯頓了片刻，【那如果蓮花是被拐賣來的，按照拐賣人口來立案呢？】
韓楓大概知道她想要說些什麼，這信息剛發過去沒有兩秒鐘，韓楓的信息就也發過來了，【明天再跟你細聊，林家跟鎮上的派出所有點關係，這種事情得從長計議，不能貿然行事。】
合着林家就是這片土地上典型的地頭蛇了。
蓮花倒是對於自己的遭遇習以爲常了，大概是覺得阮清潯和韓楓都是好人，自己兒子離開有望，所以睡得還挺香，呼吸聲有些沉重。
阮清潯翻來覆去睡不着，找阮清然聊了一會兒蓮花這邊的情況，阮清然回她可以直接跨過鎮上的派出所去市裏報案，如果蓮花對於自己的家庭有印象的話先採個血，說不定能夠配對成功。
眼下蓮花對於自己的家庭一點印象都沒有，但阮清潯還是覺得她應該先採個血。
她還有另外一個擔心，韓楓說蓮花來到這裏的時候還小，也有可能是被她家裏人丟棄的，畢竟重男輕女這種事情，一直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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