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次日便進宮了,有陛下的口諭,自然沒人敢攔着她。
她幾乎是暢通無阻的進了後宮,去了徐若虞的寢殿。
如今徐若虞身邊的人,一眼望去全是陌生面孔,沒一個認識的。
沈稚自然知道什麼原因。
皇后娘娘私自出宮,她身邊的宮人自是全部受罰。
後來皇后自戕不成,只怕這些宮人們,也都被處死了。
對於這座皇城而言,人命似乎比草還輕踐。
沈稚跟着宮人們進了內殿,才剛進去,就聞到一抹濃濃的藥草味。
屋裏門窗緊閉,不見一絲光亮透進來,整個房間都顯得陰暗沉悶,透着幾分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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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稚微微皺眉,對領路的宮人道:“怎麼不開窗?”
“是皇后娘娘不讓的。”那宮人輕聲道。
這種環境下,即便是沒病都要被憋出病來了。
沈稚眉頭皺的更緊,她繼續朝裏走去。
徐若虞已經幾日不曾下牀了,她一直昏昏沉沉的,除了藥別的什麼也吃不進去。
分明才幾日未見,可沈稚如今再見到她,卻覺得她瘦的已經只剩一把骨頭了。
原本就削瘦的臉蛋,此刻眼窩深陷,脣色蒼白,一臉的病態。
她合着眼躺在牀上,若非是胸口偶爾的顫動,沈稚都要懷疑她早已沒了呼吸。
她渾身瀰漫着一抹死氣沉沉,已毫無生機。
像是冬日裏的一把枯草,只消一陣風便能吹散。
沈稚來前設想過種種,可當真正見到她的那一刻,還是沒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緒。
她幾乎是瞬間就哭了出來,一股剋制不住的哽咽從喉間溢出來。
身側的宮人都嚇了一跳。
而牀上原本闔眸的人,也在此時睜開眼來。
她如死灰一般的眼神,即便是在見到沈稚的那一刻,也沒有了從前的光亮。
徐若虞已經完全沒有求生的欲望了,連她看向沈稚的眼神中,都像是看陌生人一般,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
沈稚跪坐在牀邊,輕輕握住徐若虞的手。
她眼含熱淚,哽咽着道:“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想不通,也沒辦法想通。
短短几年,徐若虞已經從一個明妹陽光的少女,變成眼前這具猶如行屍走肉一樣的軀體。
徐若虞臉上的情緒有片刻的鬆動。
她的眼眸微微顫了兩下,但很快又恢復原樣。
她還是不願開口,哪怕是對着沈稚。
可她眼圈卻在慢慢泛紅。
她扭過頭,不想被人看見。
沈稚輕輕喘着氣,好像這樣才能讓心中憋着的痛緩解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情緒暫且壓制住以後,才對身後的宮人道:“你出去吧,我想與皇后娘娘單獨說說話。”
“可是……”宮人有些猶豫。
陛下明令交代了,讓她們寸步不離的守在皇后娘娘的身邊。
“難道我還能害了娘娘不成?”沈稚嗓音裏染了幾分厲色,“她今日若出什麼事,我以死謝罪,可以了吧?”
徐若虞的手指在她掌心微微動了兩下。
動作雖然輕微,但沈稚察覺到了。
那宮人也被沈稚嚇到了,不敢再多說什麼,躬身退了下去。
等到門關上,沈稚長嘆了一口氣。
她望着躺在牀上的徐若虞,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所有安慰的話在此時都顯得格外蒼白。
“你這又是何必呢。”須臾,徐若虞卻開口了。
可她的聲音,卻跟從前完全不一樣了。
沙啞,絕望,冷淡。
沈稚幾乎愣住。
徐若虞扭過頭來,眼圈依然紅成一片,眼底有淚。
“毒藥沒能帶走我的命,卻傷了我的喉嚨。”她啞着聲音道,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因爲江羨帶人來的及時,她只剛服下毒藥,便被他催吐了出來。
可儘管如此,那毒藥卻猛烈,灼燒了她的嗓子,殘留了一些在體內,雖這幾日湯藥不停,幾乎已經毒性去除,可她的嗓子卻治不好了。
但她不在意。
她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又豈會在意喉嚨的好壞。
沈稚強忍着淚意道:“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才能幫你呢,若虞。”
她既希望好友活下去,又知道如今已經沒什麼可以支撐她的了。
“什麼都別做。”徐若虞淡淡道,“他想用這種方式把我留住,那我倒要看看,他能留多久。”
沈稚知道她已經下定決心了,也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都沒有用。
況且,她也不能那麼自私的要求徐若虞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
“那你娘該怎麼辦?”沈稚只能道。
徐夫人有多心疼這個女兒,沈稚是看在眼裏的。
這次徐若虞尋短見不成,徐夫人也還是嚇得病了一場。
她身子本就不好,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病下去,沈稚都擔心她會撐不了多久。
徐若虞到底還是心疼母親的。
她眼角有淚珠滾落,情緒也變得有幾分激動。
“娘……”她忽覺心頭疼痛難忍,那種情緒幾乎快要把她逼瘋。
“是我對不起她……是我對不起她。”徐若虞哭着說,“若有下輩子,我再償還她。”
沈稚只能盡力安撫她。
過了好久,等徐若虞情緒穩定下來後,她才紅着眼睛喘氣。
因爲多日未曾進食,她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這模樣瞧着,即便是活着,也離死不遠了。
“吃點東西吧?”沈稚輕聲道。
可即便餓成這樣,徐若虞也還是搖了搖頭:“我沒胃口,吃不下去。”
她吃什麼吐什麼。
“好歹吃一點,吃完後,我去一趟太后娘娘那裏。”沈稚道。
“去太后那裏?”徐若虞微微怔了一下,“你去做什麼?”
“我在想,或許讓你離開皇宮,是最好的選擇。”沈稚輕輕說,“身爲你的朋友,我希望你活下去,可站在你的立場上,我又知道,你在這座皇宮裏待下去,遲早是要死的。與其看着你死,不如爲你搏一搏。”
只有離開皇宮,徐若虞才有一線生機。
“他不會放我走的。”徐若虞苦澀地笑。
若是這麼容易就能離開,她何至於要尋死?
可沈稚卻握住了她的手,眼神堅定地看着她:“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