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老夫人送過去的,可所作所爲卻分明是在打老夫人的臉。
這種事若傳出去了,老夫人面上也不好看呢。
沈稚心下明白過來老夫人這話的意思了,她的臉上有一抹愧疚:“母親,這件事是我不好,您送人過去,原是想替我分擔,是我馭下不嚴。”
“你這孩子啊,就是心善。”老夫人握了她的手,面容稍霽,語氣也軟和了許多,“不過就是幾個丫鬟罷了,我既送給了你,日後你就是她們的主子了,要打要罰都是你說了算,我本不該插手你屋裏的事。”
“母親是關心我,我明白的。”沈稚聲音輕柔,澄澈眼眸裏噙着抹笑意。
從外人來看,這對婆媳關係不錯,瞧着十分親暱。
可作爲老夫人身邊伺候幾十年的老人了,姚媽媽卻明白,老夫人這仍是存着試探的心理。
她原本以爲沈稚是個沒腦子的,可如今來看,只怕這沈稚城府也不淺。
天色漸晚,沈稚也沒有叨擾老夫人多久,只坐着陪說了一會兒話,便起身回永寧居了。
也是奇了,這江羨竟是到這時還沒回來。
“前院可有世子的消息?”沈稚坐在梳妝檯前,輕聲問道。
正在幫她卸着釵環的小清聽了,應聲道:“還沒呢,晚膳時世子就沒回來。”
難道是被什麼事絆住腳了?
沈稚疑惑的想着。
冬青與紫蘇叫人擡了熱水進淨室,然後伺候着沈稚沐浴。
等到再出來時,才聽得有丫鬟進來稟:“世子回府了,如今在前院呢,派了人來說讓世子妃先歇息,不必等他了。”
“知道了。”沈稚點點頭,隨後叫人下去了。
小清瞧着外面天色也不早了,便道:“世子妃早些歇息吧,明兒一早還要進宮呢。”
“世子都沒回來,我如何敢歇下。”沈稚笑笑,半倚在牀上,叫小清點了盞燈送過來,“我看會兒書,你們今晚誰值夜?”
“我值前半夜,冬青後半夜來交班。”小清回道。
沈稚先前並不喜歡多少人在屋裏伺候,可老夫人將人送過來,也不能讓她們全在外面伺候,總得撥兩個人進屋裏。
於是這冬青跟紫蘇便被提了一等丫鬟。
沈稚翻着書,輕輕說道:“那白芷,調她去做雜役吧。”
一個對她丈夫覬覦的丫鬟,是萬萬不可能再留在這院裏的。
沈稚雖然對江羨沒什麼感情,但她也不想那麼快的就跟別人分享。
“是。”小清應了一聲。
今兒起得早,沈稚只看了兩頁書便覺得疲倦襲來,眼皮也變得格外沉重。
她正想放書準備睡時,卻聽得外面傳來聲響。
“世子。”門口丫鬟的問好聲也傳進耳裏。
沈稚的睏意立馬便散了,她翻身從牀上下來,正好撞進走進來的江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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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也不過是一個下午沒見,可他卻好似變了個人似的。
雖還穿着常服,可那渾身凜然卻震得人不敢放肆,尤其是他面帶冷峻,一雙眼睛在這昏暗的夜裏,顯得又亮又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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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回來了。”沈稚壓下心頭驚訝,轉而浮起一抹柔和的笑,“用過晚膳了嗎?餓不餓?要不要叫小廚房給你做點吃的。”
江羨本是心頭壓着事,一路走來路上誰見了他都嚇得不敢出聲。
偏偏是沈稚。
她笑着走過來,許是沐浴過了,滿頭青絲隨意披散在腦後,身上穿着寢衣,雪白的脖頸在光下越顯白嫩。
不自覺的,江羨的眉眼變得輕柔:“不是叫你先睡?”
“也沒那麼困,便想着看會兒書等你。”沈稚微微笑道。
江羨的心也跟着微微軟了一下:“沐浴吧,我晚膳用過了。”
“好。”沈稚隨即便叫人去準備熱水,又叫了紫蘇與小清進去服侍。
趁着江羨沐浴的時候,沈稚叫冬青去沏了杯安神補腦茶。
瞧着江羨方才回來時的神情,想必是有什麼煩心事。
過了一會兒,江羨從淨室出來,換了寢衣,沈稚便將茶端給他。
她只是靜靜守着他,並沒有多問什麼。
連同江羨下午時同老夫人起矛盾也沒有多嘴問。
反倒是江羨瞧她如此平靜,還有些不習慣。
她好像十分的知分寸,什麼不該問什麼不該管的,從來都不會僭越。
可她越是這樣,江羨就感覺好像越是看不透她。
一盞茶他喝了好久,直到瞧見沈稚悄悄打了個哈欠,他才放了茶盞起身道:“睡吧。”
沈稚是早就扛不住了,聽見他這話便立馬往牀邊走。
她剛躺上牀就闔眸睡着了,絲毫沒察覺到被窩裏江羨那正準備摸過來的手。
聽着她均勻的呼吸聲,江羨一時無奈又有些好笑,最後只能翻個身,背對着她。
一夜無夢,次日一早,沈稚跟江羨起身後便先去了老夫人那裏。
老夫人知道他們要進宮,便沒多留他們。
從前沈稚進宮的次數也不少,但這是她婚後第一次去見皇后,一時竟有些不知用何種心情。
在宮門口下了馬車後,兩人便一路朝後宮走去。
這一段路又長又遠,走到後面沈稚都微微喘着氣。
江羨見她小臉有些泛紅,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便有意放慢了腳步。
到了皇后寢宮,宮裏的嬤嬤將他們領到一處偏殿,叫宮女上了茶水點心,這才笑着說道:“娘娘正在同程國公府的姑娘說話呢,勞煩世子與世子妃稍等片刻。”
她說完這話,深深的看了一眼沈稚。
沈稚被她這眼神看的一愣,這程國公府的姑娘,她並不認識,最多是曾經在皇后娘娘的宴席上見到過,但也從來沒有搭過話啊。
“有勞嬤嬤。”江羨恭敬道。
嬤嬤笑着退下去。
她走後,江羨才看向沈稚,像是有話要說。
可還沒等他開口,便有宮女過來請他們。
夫妻兩個起身跟着宮女一道去見皇后。
才踏進去,沈稚就瞧見了坐在皇后下首處的程家姑娘,程靜儀。
她穿着一身雨過天青玫瑰紋亮緞對襟褙子,烏黑青絲挽着漂亮的髻,插了一朵珊瑚綠松石蜜蠟的珠花,耳朵上墜了對青金石的耳墜,清麗中帶着幾分貴氣。
她的面容生的極美,便是站在沈稚面前也是不相上下。
不過不知爲何,在她看到沈稚的一瞬間,沈稚總覺得她那眼神裏,好似帶着些許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