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女兒不喜便要休妻，這是在誰家都說不過去的道理。
柏夫人當然知道沈明成不會這麼做，可她越是擺出一副賢德淑良的模樣，沈明成便越是會覺得沈稚咄咄逼人。
果然，在柏夫人這麼說完以後，沈明成就皺緊了眉頭：“說些什麼渾話？”
“將軍這些年因爲我與稚兒鬧得父女離心，我看在眼裏也不是滋味。”柏夫人邊說邊默默紅了眼眶。
“她的心裏若知道尊重我這個父親，我也不會如此對她。”沈明成冷着聲道，“行了，這件事你就別再想了，好好養身體吧。”
“是。”柏夫人握着手帕輕輕擦着眼角的淚，語氣柔柔弱弱的。
沈明成是久經沙場之人，最見不得女人家掉眼淚，所以他說完話後便轉身出去了。
而柏夫人也在他走後，臉上神情就變了。
她還依舊溼潤的眼睛已變得冷漠陰狠，原本俏麗的一張臉蛋也因恨意扭曲。
周婆子走進屋裏來，瞧見柏夫人的臉色，低聲問道：“夫人，將軍可是察覺到了什麼？”
自從她兄長一家失蹤以後，她也沒睡過安穩覺。
她更明白，柏夫人這場病，多半都是嚇的。
原以爲十幾年的舊事無人能再翻出來，沒想到如今卻出了岔子，她的心裏當然是怕的。
“不管他有沒有察覺什麼，都不能讓這件事傳進他耳裏。”柏夫人手指緊緊攥着手帕，擡眼看向周婆子，“你兄長一家還沒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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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婆子搖搖頭：“沒有。”
她倒也想知道自己那哥哥到底去了何處。
“一定要派人找到他們！”柏夫人眼中一狠，“決不能讓他們被沈稚抓到！”
跟在她身邊這麼多年，周婆子不是沒見過她這模樣。
可是此時，她的心裏竟升起了一抹恐懼。
她是知道柏夫人多心狠手辣的人。
當初爲了嫁進將軍府，連對她那麼好的秦宜淑都能狠下心來傷害，又何況是其餘人？
周婆子心思翻涌，有些複雜。
恰在此時，小丫鬟進來輕聲稟道：“夫人，外頭有對夫婦，說是周媽媽的兄嫂。”
周婆子渾身一震，蒼老的臉上劃過一抹驚愕：“你說什麼？”
“周媽媽的兄嫂？”柏夫人微微眯起眼。
“是啊，門房上的人是如此說的。”小丫鬟回道，“他們辨不清真假，也拿不了主意，便差了人過來遞話。”
這是想讓周婆子自己親眼去看看。
畢竟這整個將軍府裏，也就是周婆子自己認識了。
可此時周婆子心中卻在發憷。
她知道柏夫人的手段，偏偏是這時自己的兄嫂進了京……
“去把人帶進來。”柏夫人淡淡吩咐。
她語氣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
周婆子聽在耳中卻無端有些害怕。
小丫鬟已領了命去喚人，柏夫人則道：“伺候我更衣。”
既是要見人，總不好一直躺在牀上衣衫不整。
周婆子應了一聲，忙叫了個丫鬟進來一道服侍着柏夫人更衣梳妝。
約莫一刻鐘後，人被帶到了柏夫人的院子。
他們夫妻倆依偎在一起，被這高門大院嚇得渾身微微哆嗦，也可能是冷的，畢竟身上穿的冬衣瞧着就不保暖。
兩人長途跋涉，臉上身上全是風塵僕僕，比這府裏伺候的下人們還不如。
就這樣在院裏站着候了好久，終於聽到裏面傳了。
夫妻倆顫着腿朝裏走。
還沒進屋，光是打簾從裏面撲出來的熱風就裹挾着絲絲香氣，叫人心曠神怡。
屋裏擺設精緻高雅，隨意一件拿出去都能頂他們十幾年的生活。
但兩人誰都沒敢多看兩眼，一路跟着丫鬟進去，就看見上首軟榻上坐着一位雍容華貴的夫人，她並沒有穿金戴銀，只是隨意一支釵子挽住了發，白淨精緻的臉龐刻意施過妝，掩住了眼角的細紋與疲憊。
“見過夫人。”兩人急忙下跪行禮。
柏夫人微微眯着眼笑：“我記得你，你就是周媽媽的哥哥，叫……”她想了一下，叫出他的名字，“叫周大榮，是不是？”
被準確叫出名字的周大榮心中很是惶恐，頭垂的更低：“夫人好記性，能被夫人記住名字，是我的榮幸。”
柏夫人淡淡笑着，目光又落到周大榮身側的妻子身上：“這麼多年了，你們夫妻倆倒是沒怎麼變。”
周婆子聽着她的話，一顆心幾乎要提到嗓子眼。
“在南方這麼多年都好好的，怎麼偏今年回了京城？”柏夫人又問。
“夫人，不是我們想回京，我們是被逼的沒法子了啊。”周大榮說這話時，語氣裏滿是恐懼，“您不知道，從幾個月前開始，我們住的那地方就鬧鬼，時不時的就……”
他們一開始也以爲是自己太累了沒休息好，可連着幾夜都有人在他們屋裏窗外叫魂，那明晃晃的身影，就在院子裏飄着。
他們趴在窗戶上往外瞧時，還與那鬼來了個對視，那雙血紅的眼睛，還有身下染紅的裙子，都無一不讓他們聯想到了當初將軍府裏的慘狀。
是被嚇破膽了，一家子才決定匆忙回京的。
“鬧鬼？”柏夫人想了很多可能性，唯獨沒想到是這一種。
連周婆子也是一臉錯愕：“好端端的，怎麼會鬧鬼？你們別不是看錯了。”
“若是一人看錯還好，可偏偏我們兩人都看到了。”周大榮的妻子劉氏一臉驚恐的說道，“那張臉……那張臉分明就是十幾年前……”
“閉嘴！”
柏夫人突然厲聲打斷她。
劉氏被嚇得一震。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事？”柏夫人面上笑意散去，“就算是那冤魂回來復仇，她要找的也不會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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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縮着脖子不敢說話了，周大榮則道：“夫人，那張臉我們絕對不會看錯的，若非如此，我們也不會匆忙來京。”
“你們爲何不乾脆找個道長做場法事？”周婆子說道，“還要大老遠的來京城。”
“該做的法事都做過了，可每次請了人，第二日那道長就會變得瘋瘋癲癲……”周大榮也是有苦難言，實在是沒法子了，那地方待不下去了，他才帶着一家來投奔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