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輕嘆了口氣，像是在回想着什麼事情，然後淡淡笑了一下，說道：“當初謝大人在朝爲官時，朕尚且年幼，卻也常聽太傅提起謝大人。”
謝謹之的爲人，是整個朝堂都知道的。
他正直且善良，對於朝政又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他甚至還敢當朝與先皇辯論，誰也沒有他膽子大。
可這非但沒有使先皇不高興，反而讓先皇更加的欣賞他。
有人曾預言，以謝謹之的才學，將來的內閣首輔一定是他。
只是可惜了。
後來那一次的宮變，將這一切徹底都毀了。
謝苒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但她也沒料到謝謹之竟然人緣好成這樣。
不僅顧昭對他讚譽有加，甚至連皇上都對他有印象。
謝苒咬了咬嘴脣，沒有說話。
她實在不知該怎麼答這話。
“你與謝大人的面容倒是有幾分相似。”皇上看着她的眉眼，又說道。
“很多人都這麼說。”謝苒笑了笑，道。
她得慶幸，自己與謝謹之長的像。
至少她還能透過鏡子，回憶起謝謹之的模樣來。
“在儲秀宮可好？”皇上問她。
語氣平靜，像是在閒談。
“民女在儲秀宮一切都好，多謝陛下關心。”謝苒輕聲道。
“朕聽說，儲秀宮的康嬤嬤是個極其嚴厲的，她可有爲難你？”
有沒有爲難？
這還需要問嗎？
謝苒抿了抿脣，但還是微微笑了笑：“康嬤嬤的教導是爲了民女好。”
她既沒說康嬤嬤是否爲難過她，也沒有替康嬤嬤說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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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將自己撇開來，才能不陷進這些宮闈爭鬥中。
她這回答皇上似乎並不意外：“下一輪選秀還有幾日，你回去好好準備吧。”
他沒打算與謝苒說太多。
畢竟只是秀女，就這麼叫來養心殿，待得太久了，反而對她不好。
謝苒應了一聲，又行了禮。
高公公叫了個宮女與侍衛將她送回去。
她走後，高公公才笑着走到皇上跟前，替他續了杯中的茶，說道：“陛下可瞧清這位謝姑娘的爲人了？”
“倒是與他所說一模一樣。”皇上嘴角含笑，面上的冷漠在這一瞬間卸了下來。
這個他，高公公沒問是誰，心中卻是有數的。
而謝苒這邊，她的前方是領路的宮女，身後是帶刀的侍衛，她與夢竹走在中間，莫名覺得有些壓抑。
思來想去，是這後宮本身就讓人足夠壓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那莫名其妙的情緒暫時壓制下去。
康嬤嬤前幾日爲難她，怕是經過今日，她的心中要忐忑不安了。
一個能被皇上召見的秀女，不管身後是何背景，都是一個嬤嬤惹不起的。
皇上雖然沒有替謝苒做主，但今日這麼一出，已經足夠給人威懾了。
但這種行爲帶來的是雙面性的。
有人忌憚她，便有人會因此而妒恨她。
恐怕以後在宮中的日子，要越來越難了。
謝苒正在心裏這麼想着呢，突然感覺自己腰上被什麼東西輕輕戳了一下。
她一怔，反應過來後，那應該是刀柄。
她身後的人只有侍衛，那侍衛竟敢如此做？
謝苒皺緊眉頭，正要回頭去看時，就感覺自己的手心被塞進了一張字條。
她整個人驚住了。
那侍衛如此大膽？
謝苒將字條緊緊握在手中，腦海裏有什麼東西在翻涌。
她好像錯過了什麼，可又完全想不起來。
但這侍衛的舉動又是爲何？
是受了誰的指使？
謝苒想不明白。
她緩緩扭過頭，想看一眼那身後的人時，就聽得一道細微卻異常耳熟的聲音傳進她耳中：
“是我。”
很輕很輕，卻讓謝苒的心猛地跳了起來。
她怕被人發現異樣，只能連忙握緊雙手，將那字條緊緊攥再手心。
離她最近的夢竹察覺出不對，並且方才那聲音她也聽見了。
她若是沒聽錯的話，那是公子的聲音？
夢竹的表現則是比謝苒淡定多了，她連步伐都沒有亂，仍舊跟在謝苒的身邊。
快到儲秀宮時，謝苒才將自己的情緒藏了起來。
她不明白顧昭爲何會出現在皇宮裏，並且還成了皇上身邊的帶刀侍衛。
那皇上知道嗎？
若是不知道，他倘若發現了，顧昭肯定會陷入危險之中！
這一刻，謝苒腦海中劃過了許多。
只是沒等她想出結果，前面帶路的宮女便已經停了下來，旋身朝謝苒福身：“謝姑娘，奴婢便送您到這裏了。”
謝苒強裝鎮定，微笑着道：“辛苦你了。”
夢竹則是直接走上前，往宮女手中塞了個荷包：“姑姑拿去吃酒。”
這在宮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那宮女也笑着應下，再次行了禮後，這才與侍衛一道離開。
謝苒站在門口，朝他們倆的背影看了看。
雖穿着厚厚的盔甲，但謝苒仍能從他的步伐中看出一絲熟悉感。
那真的是顧昭。
按耐住心中的激動，謝苒跟夢竹進了儲秀宮。
還沒回自己的院子呢，就被特地蹲守的康嬤嬤逮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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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改往常的冷臉，康嬤嬤對着謝苒真是臉都要笑爛了。
“謝姑娘，回來了。”她笑眯眯道，“今日辛苦了，一會兒午膳想吃些什麼？奴婢去御膳房給您提回來。”
這變臉的速度，連夢竹看了都驚訝。
這還是那個嚴厲威嚴的康嬤嬤嗎？
謝苒笑了：“康嬤嬤，您不必如此。”
她笑的像朵花，沒有一點怒色。
可看在康嬤嬤眼中，卻莫名覺得後背發涼。
越是這種情緒不外露的才越可怕。
“要的要的。”康嬤嬤額頭都有了冷汗，顫顫巍巍道，“謝姑娘，先前是奴婢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您，還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奴婢計較。”
就今日這麼一出，謝苒往後在宮中前途無量。
到那時，她首先要做的便是報仇了。
康嬤嬤是她進宮以後第一個爲難她的人，謝苒還不知要如何整她呢。
謝苒懶得與她多言，佯裝打了個哈欠，睏倦道：“起得早了，如今有些疲乏，康嬤嬤若不介意，我便先回屋去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