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後宮不僅干政，手中還捏着朝臣命脈。
整個朝野上下亂成一片，這也是爲何皇上成立詔獄的原因。
因爲只有詔獄是只屬於皇上，旁人拉攏不了的。
沈稚沉着眉，乾巴巴地說：“你是在憂心這件事？”
“也有這些原因。”江羨伸手提過桌上的小茶壺，倒了杯清水。
自從沈稚有了身孕後，就不怎麼喝茶了。
他將水杯推到沈稚面前。
沈稚還有些不明所以，但下一刻，就聽得江羨道：“北邊出事了。”
沈稚握着茶杯的手陡然收緊，指尖有些發白。
她心中微震，看着江羨，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
北邊出事了，那麼，對付韃子最有經驗的沈明成自然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他是在告訴沈稚，沈明成要去北邊了？
沈稚怔了好久才找會自己的聲音，她說：“要打仗了？”
“戰事一直就未停過。”江羨苦澀地笑笑，“我同你說這件事，是讓你做好準備。”
沈明成估摸着不日就要啓程前往北邊。
不論他們父女關係如何，始終是血濃於水的。
沈稚抿了抿脣，眸色有些黯淡：“我知道了。”
她對沈明成的感情很複雜。
她原以爲自己是恨他的，可是不知道爲何，有時也會想起他。
既覺得他可憐，又覺得他可悲。
但一想到過去十幾年裏，他對自己的態度，沈稚又對他喜歡不起來。
她十幾年裏所有不安的情緒，全都是因爲他。
所以，她也是恨的。
察覺到她情緒瞬間的低落，江羨嗓音放柔了許多：“你父親征戰沙場多年，對付那些人有經驗，別擔心。”
他以爲沈稚是擔心沈明成。
沈稚笑了一下，然後道：“我沒擔心他。”
江羨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沈稚也不想一直提這件事，乾脆說起今日白天。
“林太太帶着林彧登門做客，等合了八字後，就八九不離十了。”她道，“不過林彧人品如何，還想讓你去幫忙打聽打聽，畢竟是五妹妹的婚事，馬虎不得。”
江羨對此倒是沒什麼異議，一口應承下來。
夫妻倆又說了一會兒的話，才去洗漱了躺上牀歇息。
可沈稚卻翻來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滿腦子想的都是江羨方才說的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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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成若真是要上戰場了，會不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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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也年紀大了，自然比不得前幾年的身手。
戰場上刀劍無眼……
沈稚越想越是覺得煩躁，最後索性翻身坐起來。
她動作輕，卻還是將身側的江羨吵醒。
“怎麼了？”他啞着聲問。
“我睡不着去喝杯水。”沈稚輕聲說。
“我去給你倒。”江羨卻已坐了起來，徑直下了牀。
屋裏沒點燭火，只有外頭一點月色透過窗格落進來。
江羨幾步走到桌前，倒了杯水，試了試水溫，並不怎麼涼，這才端到牀邊遞給沈稚。
沈稚其實也並不是想喝水，只是心裏煩躁的很，想下牀來走走，但江羨給她倒了水，她也不能不喝，便喝了兩口。
江羨又接過她手中的杯子，將剩下的水一飲而盡，隨手放到了一旁。
他也沒躺上牀，只是在牀邊坐着。
“在想你父親？”他溫聲問。
許是夜裏，許是在暗中，他的聲音比平時聽着更柔和許多，好像還帶着一絲哄小孩兒似的耐心與溫柔。
不知怎麼的，沈稚心中所有的煩躁，好似被撫平了許多。
她咬了咬脣瓣，輕聲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骨氣？”
她沒等江羨開口，又繼續說：“當初還在將軍府時，他對我很不好……不管沈雲汐怎麼欺負我，他都從來不說沈雲汐半句不好，也不過問緣由，只要沈雲汐跟他告狀了，他就讓我去祠堂罰跪。”
“你也知道的，我從小身體就不好，祠堂跪一兩個時辰，回去就得躺個幾日。可他好像從來也不心疼我……甚至我在宮中落水，差點淹死，醒來時聽見他的話，也是在替沈雲汐掩飾……”
說到最後，她的嗓音微微哽咽，停了下來。
江羨知道她還沒說完，便輕輕握住她的手，揉搓着她的指尖，靜靜聽她說。
沈稚嚥下喉間哽咽，道：“其實那日，我揭穿柏靈君真面目時，我很想知道他當時臉上是什麼表情。我以爲我的心裏會很痛快，想着，看吧，他恨了我這麼多年，到頭來才發現是自己引狼入室，害死了母親。他剩下的這半輩子，都要活在無盡的悔恨當中。”
沈明成也的確如她所願，日日都在煎熬中受着。
可沈稚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開心。
她的眼前逐漸模糊，有水霧縈繞。
江羨微涼的手指輕輕拭過她的眼角，替她擦去淚珠。
“你想回去看看他嗎？”他問。
沈稚搖了搖頭，道：“我不想見到他，不見時還能說服自己不去想，可若是見到了……”
那時難受的也是自己。
沈稚向來不做這麼虧本的事。
“那就依你的。”江羨輕聲道。
說了這麼多的話，沈稚才好似覺得心頭的石頭輕了許多。
她感受着江羨溫熱的掌心，隨後才有些急道：“你明兒還要早去去衙門呢，你趕緊睡吧。”
她纏着江羨說了這麼久的話，他只怕夜裏又要睡不好。
“沒事，也可以晚些時候再去。”江羨笑笑，“你可還難受？”
“話說出來就好多了。”沈稚語氣輕快道。
“那就睡吧。”他笑道。
時辰也的確不早了，兩人就此歇下，再沒說話。
候在外間的杜媽媽跟小清則是屏氣凝神的聽着裏面的動靜，直到沒聲了以後，兩人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她們還擔心是出什麼事了呢。
次日，沈稚醒來時一點都看不出昨夜哭過。
只是眼睛稍微有些腫，小清拿帕子給她敷了敷眼睛。
江羨早上走的早，那時沈稚還沒醒呢。
冬青給沈稚挽着頭髮，才剛梳妝打扮好，沒來得及用早膳，就見紫蘇進來說道：“夫人，沈將軍來了。”
沈明成？
沈稚怔了怔，好半天沒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