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苒才剛躺下,就聽見夢竹走進來的腳步聲。
她困得緊,方才顧昭走時,她還是強撐着起來。
“王妃。”
夢竹走到牀前,輕輕叫了一聲。
哪怕謝苒再是不想睜眼,卻也還是打着哈欠從牀上坐了起來。
夢竹扶着她在牀頭靠着,然後將那碗還冒着熱氣的湯藥遞給她。
那碗藥,是避子湯。
自從成親以後,謝苒每次跟顧昭有過房事以後都會喝。
她只是還沒想這麼快要孩子。
往常每一次喝她都很積極。
可這次卻不知爲何,她端着藥,遲遲不肯下口。
夢竹察覺出她的異樣。
謝苒的神情有些凝重,她看着那湯藥,頭一次產生出牴觸的心理來。
昨晚與顧昭說的那些話,又浮現心頭。
她當然知道顧昭的心裏是想要一個孩子的。
自從宮變以後,他就沒有家了。
哪怕是如今娶了謝苒,他的心裏也還是希望有一個孩子。
但他卻從來沒有對謝苒說過這些。
謝苒微微抿了抿脣,還是將那湯藥遞給了夢竹:“以後,這藥不用再喝了。”
夢竹雖然驚訝,但臉上還是浮起了一抹笑容。
她將藥碗接過來,先放到了牀頭的矮几上,然後才扶着謝苒重新躺回了牀上。
謝苒這是準備要孩子了,夢竹自然是高興的。
她替謝苒蓋好了被子,這才端着那碗藥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剛走到院裏,準備去倒藥的時候,就看見燕婉走了過來。
她看見夢竹手裏的湯藥,便皺起了眉頭:“王妃沒喝藥?”
夢竹臉上的笑稍稍淡了些:“說是以後都不喝了。”
燕婉的臉色有些難看。
不喝避子湯,是打算要孩子了。
她原本還心存僥倖,覺得謝苒不願意給顧昭生孩子。
等顧昭知道的時候,肯定會大發雷霆。
沒想到這才過多久,謝苒竟然就決定將藥停了。
她氣得嘴都歪了:“喝了那麼多避子湯,往後還要不要得上孩子都說不定呢。”
夢竹聞言就笑了:“藥是我親自給王妃配的,沒有副作用。一單停藥便可以要孩子。”
她對自己的醫術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更何況這關係到謝苒跟顧昭,她自然不會大意。
燕婉咬咬牙:“你這麼做又是何必?要是讓她知道你曾經的身份,她必定會防着你的。”
即便是受了威脅,夢竹也沒有任何露怯,而是淡淡笑着道:“你也說了是曾經。更何況,王妃那麼聰明的一個人,你難道以爲她會不知道我們的身份?”
謝苒是知道的,顧昭身邊的人曾經身份都不簡單。
可她既然敢將夢竹留在身邊伺候,那便是相信她。
既如此,夢竹更不可能做出背主的事情來。
燕婉見夢竹軟硬不吃,頓時也沒脾氣了。
她現在可不敢再做什麼。
要是被謝苒逮到,一定會將她趕出王府去。
夢竹沒有再理她,徑直走了。
屋外發生的這些事,謝苒自然是不知道的。
夢竹走後,她便一直躺在牀上,睜着眼睛,卻再也睡不着了。
她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有些顫抖。
爲自己方才的決定。
決定是一時興起,可她並不後悔,只是有些害怕。
她覺得自己並沒有做好準備當母親,甚至也害怕給不了孩子好的生活。
生活中這麼多的雞毛蒜皮,她自己都沒過明白呢,就將一個生命帶到這個世上,真的可以嗎?
謝苒輾轉反側的睡不着。
有時迷迷糊糊睡過去了,做的夢也是光怪陸離的。
一會兒夢見顧昭,似乎還是他當太子的時候。
一會兒又是前世。
那個未出世的,血淋淋的嬰兒,成了她的心事。
謝苒在夢裏清楚的看見了那些事,那些她曾以爲自己忘記的,前世的事。
八月的天,已經漸漸涼下來了。
可她卻滿頭大汗。
素香守在外面,時不時的會進來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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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踏進來,隔着帷帳聽見裏面謝苒傳來聲響的時候,以爲她是醒了。
撩起帷帳一角,素香卻看見謝苒陷在夢魘裏,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消失在枕頭裏。
謝苒緊緊抓着被角,骨節泛白。
素香都懷疑再稍一用力,她的手指就要被折斷了。
“王妃,王妃!”
素香連忙輕輕推了推謝苒,將她喚醒。
謝苒睜開眼來,赤紅的眼眸,泛着血絲,眸中帶着惶恐與驚慌,像是夢見了很可怕的東西。
這一幕,讓素香想起幾年前,謝苒在謝家因爲跪祠堂暈倒後,再醒來的樣子。
“王妃,您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素香心疼的說道。
她拿帕子替謝苒擦了擦汗水:“我給您倒杯茶。”
“素香……”
謝苒驀地開了口。
那嗓音沙啞的聽着人心頭髮疼,就連語氣也彷彿帶着無限的低沉。
素香只能連忙握住她的手,溼着眼眸輕聲應:“王妃,我在呢。”
謝苒沒說話,只是很用力的將她的手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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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那般。
她的眼神還在放空,彷彿所做的這一切,都只是憑本能。
素香仍由她抓着。
過了不知多久,謝苒才像是漸漸回神。
她的眼眶染了淡淡的胭脂色,脣瓣蒼白沒有血色,隨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出來。
關於前世的事,謝苒已經許久不曾記起了。
可就在方才,在她決定要孩子的時候,前世的夢魘突然纏上她。
那個已經成型的胎兒爬着朝她撲來,身後拖着長長的血跡。
他還不會說話。
可謝苒從他那眼睛裏看的出來,他在怨恨她。
謝苒閉上眸,兩滴滾燙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榮國侯府的情況……許久沒有來報了。”
謝苒啞着嗓音道。
她想自己還是恨姚晟的。
也恨謝芊。
他們倆但凡還在這世上一日,她對他們的恨就不會消失。
可她不會親手殺他們,她要讓他們自相殘殺,才能報了前世的恨。
“江侍衛送徐家的姑奶奶回荊州去了,還沒回來呢。”素香應道,“等他回來了,自會來向您稟榮國侯府的情況。”
榮國侯府那邊,一直都是江朔在負責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