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就沒有哪個婆婆會給兒媳道歉的。
儘管沈老夫人用的藉口已算是給了侯府一些面子，可但凡是知道事實的人，誰不清楚這是沈老夫人要讓婆婆給兒媳低頭？
這種話都不必去老夫人跟前說，她定然是不會同意的。
她驕傲了一輩子，怎麼可能輕易給自己的兒媳婦低頭？
沈稚自然也想的明白這一點，所以沈老夫人說話時，她並沒吱聲。
只是江羨眉頭皺的更緊，似是在思考這件事。
可沈老夫人卻沒那麼好的耐心，她淡淡道：“你也不必在我跟前浪費功夫了，稚兒是我的孫女，她至少還要聽我幾句話。既然你們侯府這麼不滿意她這個兒媳婦，那你便回去同你母親說，你們兩個找個日子，和離了吧。”
沈稚心頭微微一顫，咬着脣沒有說話。
江羨則是神情微頓，隨後看向沈稚，眼神裏噙着一抹堅定：“我是不會和離的。”
“不和離，還有別的什麼法子嗎？”沈稚開了口，她看着江羨，眼眶還泛着紅，只是不見淚意，“從我嫁進侯府開始，母親可有一日是滿意過我的？她三番四次想給你納妾，你也知道吧。我是人，我有七情六欲，我做不到對這些事無動於衷。”
江羨事到如今，才終於覺察出，他一直忽略的事，已經發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了。
“抱歉。”江羨眼神黯淡，“若我能早些解決這些事……”
“你解決不了的。”沈稚輕輕打斷他的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譏諷地笑，“那是你的母親，你夾在中間，很不好受。”
有些時候她是理解江羨的。
正是因爲理解，所以才總是退步。
而如今，老夫人的行爲越發的過分，她也知道，自己若是再退步，只怕將來那侯府，也沒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你也不用在我們這裏浪費時間了。”沈老夫人淡聲道，“我還是那句話，若是想把稚兒接回去，那就讓你母親登門認錯，否則，一切免談。”
話說到這裏，已是沒什麼好說的了。
江羨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我想單獨跟你說兩句話。”
這話是對沈稚說的。
他們畢竟是夫妻。
況且他們之間，一直也沒什麼矛盾，最大的矛盾來源還是老夫人。
沈稚看着他滿臉的疲倦，也猜到他定是回府連坐都沒有坐一下就趕來了將軍府。
心中不由得對他有幾分心疼。
“去隔壁吧。”她道。
沈老夫人見她心軟，有些恨鐵不成鋼。
夫妻倆去了隔壁偏廳，坐下來後，江羨才輕聲問：“棣哥兒怎麼樣？”
“哭了一路。”沈稚道。
江羨斂下眉眼，沉了口氣，說道：“這件事怪我，若我能早些處理了，便不會有今日之事。”
“怪不到你身上。”沈稚用手指攪着手帕，垂眸，不看江羨，“祖母說的那些話，你也別當真。”
她指的，是讓老夫人給將軍府道歉的話。
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總得試試。”江羨苦笑一聲，“三嫂的那件事，我也大致知道了，母親將這件事怪在你身上，的確是她不對。”
提起三夫人的事，沈稚眉心微微一攢，擡起頭看他：“三嫂那銀子，當真要不回來了？”
江羨搖搖頭：“柏家很狡猾，所有的東西都登記造冊，銀子所用之處也有記錄。”
這話的意思就是說，若要報官，即便官府的人去查了，也沒法讓柏家將銀子吐出來。
她有些驚訝：“那就這麼讓柏家生生吞了幾千兩銀子？”
“要怪，便只能怪她貪心。”江羨道。
沈稚倒不是心疼三夫人那銀子，她只是奇怪三夫人的銀子從哪兒來的。
“這件事，你就別管了。”他又說，“既然回來了，那就在家好好陪陪老人家吧。”他說完，表情嚴肅的補充了一句，“至於和離的事，我不答應。”
沈稚忍不住笑了一下：“又不和離，又讓我在孃家住着，這事傳出去了，你鎮北侯的臉往哪兒擱？”
外人只會說他連內宅的事都處理不好，又怎麼能處理好國事呢？
“沒皮沒臉的事，我也不是沒幹過。”江羨笑了一下，“這些日子，旁的事你也別管了，母親那邊，我去處理便是。”
事到如今了，他也仍是站在沈稚這邊，好好的跟她說，沒有發一點脾氣。
沈稚看着，反而覺得心中有些愧疚了。
“你不氣我？”她輕聲問，“我以爲你來，是要怪我做事衝動，帶着孩子回了孃家。”
“我知你在侯府過的是什麼日子，又怎會怪你。”他低聲道，“我只怪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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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早些處理好老夫人與沈稚之間的關係，或許不會走到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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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
沈稚在外人看來，過的光鮮靚麗，是侯夫人，又獨得寵愛，還有個乖巧漂亮的兒子被封爲了世子，這樣的日子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可只有沈稚自己才知道，她每日過的有多兢兢戰戰。
夫妻倆沉默了好一會兒，都各自沒說話。
眼瞧着天色都不早了，江羨也要回去，他不能一直都待在將軍府。
只是這會兒棣哥兒還睡着，又在沈老夫人的屋裏，江羨不好去探望，只能拜別了沈老夫人後，便離開了將軍府。
沈老夫人見沈稚望着江羨離去的背影，神情間一抹不捨的模樣，便道：“既然感情真這麼好，又何必帶着孩子回來？”
“想回來陪陪您。”沈稚回頭衝她笑了一下，“難道祖母不高興我回來？”
沈老夫人就哼了一聲：“你就只會對着我狠。”
沈稚笑着坐過去，一如從前那般，抱着沈老夫人的胳膊撒嬌：“我知道，全天下就祖母對我最好了。”
“我看在你心裏，是那江羨對你最好。”沈老夫人沒好氣的擡手點着她的額頭。
“才沒有呢。”沈稚輕輕笑着，將腦袋靠在沈老夫人的肩上，“其實早就想回來看祖母了，正好這次藉着這個機會，可以多陪陪您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