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像是難受的不能自已，她停下腳步，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流：“你不知道……這幾日你外祖父清醒過來時，還以爲是在你父親出事那年，他拉着我的手，說對不住我……”
當初做主將徐氏嫁給謝謹之的，是徐老爺自己。
從謝謹之出事以後，他就一直在悔恨，恨自己當初爲何要將女兒嫁到謝家，若是選擇當初的顧昶安，或許徐氏就不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他心疼女兒，更氣自己。
以至於如今腦袋都不清醒了，卻始終記得對女兒的心疼。
“我從來沒有怪過他。”徐氏流着淚道。
嫁給謝謹之的那些年，她也沒有後悔過。
只是天不遂人願罷了。
謝苒沒有說話，只是拿手帕替徐氏擦着眼淚。
她眼睛通紅，極力忍住了淚水。
徐氏恐怕也是這幾日飽受折磨，不敢在徐老太太的面前哭，如今見了謝苒，才會忍不住。
徐氏站在雪地裏哭了好久，直到臉上一片冰冷後，她才恍惚想起來，謝苒有身孕，這麼站在風雪裏不行。
她這才拉着謝苒走。
在進錢氏的院子裏時，徐氏還特意用手帕擦了擦臉。
不過進了屋，大家也都能看出來她剛哭過，沒人拆穿而已。
丫鬟進來奉了熱茶，謝苒捧在手心，先暖了暖自己已經凍僵的手。
謝苒在錢氏這裏待了一會兒後，便去看了外祖父。
但他一直昏睡着，謝苒在牀前待了好久。
是直到最後要離開的時候，才見他眼睛動了動。
這是要清醒的跡象。
徐氏見狀，連忙上前輕聲喚道：“爹，爹？”
或許是聽到了徐氏的聲音，徐老爺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睛已經變得十分渾濁了，看人的眼神都是木然的。
他茫然無措的轉着眸子，然後緩緩落到徐氏身上。
“你……你是誰啊？”
他沙啞着嗓音，帶着困惑。
顯然，他已經開始不認人了。
徐氏一聽，眼淚又差點落下來。
謝苒則是走上前，輕輕叫他：“外祖父，我是苒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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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苒苒……？”徐老爺呆滯了一下，好像在想這個名字是誰。
他怔了好久，雙眸稍稍有了一點亮光，蒼老的臉上驀地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我的外孫女……要回來看我了。長寧啊……去把我的那個小盒子取來，我要給她……”
他還以爲是在荊州，初見謝苒之前呢。
謝苒也沒想到他都病到了這個程度，竟然還想着自己。
她一時心裏難受的緊，連呼吸都扯着胸口悶悶地疼。
“外祖父。”謝苒走上前，輕輕握住徐老爺枯槁的手，“我在這裏。”
徐老爺好似有一瞬間的回神，連眼神也變得清明許多。
“苒苒？”
“外祖父。”謝苒輕聲應，“您說，我聽着呢。”
“外祖父要走了……”徐老爺蒼老的面上扯起了一抹笑，語氣裏卻是帶着慈愛與心疼，“你要好好的啊。”
“您放心吧。”謝苒強壓住嗓音裏的哽咽，淺聲答，“我一定會好好的。”
“那就好……”
他笑了兩聲，隨後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一樣，又緩緩閉上了雙眼。
連同虛握着謝苒的手指都鬆了。
徐氏見到這一幕，嚇得雙腿一軟。
謝苒趕緊擡手湊到徐老爺的鼻下。
她看見自己的手在輕輕顫抖着。
過了好久，謝苒才長鬆了一口氣。
因爲她探到了徐老爺的鼻息，雖然很淺，但還在一呼一吸。
徐氏渾身已經癱軟了，她無力的抓着劉媽媽的手，才能勉強撐住身子。
“別擔心。”謝苒回頭安慰她。
徐氏被這麼一嚇，人已經有些受不住了。
謝苒叫劉媽媽先扶着她去休息。
天色已經不早了，謝苒不能再繼續待下去。
她去徐老太太屋裏道了別，便要回王府了。
回去路上，謝苒問夢竹：“外祖父那情況，最多還能活多久？”
這種話其實夢竹不怎麼敢答，她想了想措辭，隨後才委婉道：“若是以藥物續命，尚且還有幾月。”
她這幾月說的都算是誇張了。
就方才徐老爺那狀態，分明是意識不清了，又大多時候都在昏睡，更是吃不下東西。
若是沒有湯藥日日這麼延續着生命，怕是命不久矣。
謝苒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沉沉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只希望能挺過這個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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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年前去了，恐怕徐家上下都過不好這個年了。
“有湯藥吊着命，挺過年應當是可以。”夢竹說道。
謝苒沒有再說話。
一想到方才在徐家的事，她就覺得心裏沉悶的很，十分不是滋味。
回到王府時，顧昭已經回來了。
看見謝苒平平安安的，他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徐家情況如何？”他走上前，牽了謝苒的手。
她的手很冰，估計都沒什麼知覺了。
顧昭將她的手放在手心暖着。
“不是太好。”謝苒苦笑了一聲，“外祖父病的很嚴重。”
“我差人去宮裏請太醫。”顧昭當即說道。
能到宮裏當太醫的，都是人中龍鳳，醫術自然也不是普通大夫可以匹敵的。
“不必了。”謝苒卻是搖了搖頭。
她隨着顧昭進了屋，坐到軟榻上後，才繼續說道：“恐怕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沒辦法。”
徐老爺是已經病入膏肓了。
“生死有命，你我都做不了什麼。”她說。
顧昭聽得出來，她的語氣裏藏着無數的悲傷與難受。
儘管她與徐老爺感情並算不上深厚，可她還是難受的緊。
顧昭做不了什麼，只能抱着她輕聲安慰。
謝苒像是耗盡了力氣，她靠在顧昭懷中，連眼睛也不想睜。
顧昭屏退左右，抱着謝苒去了軟榻上坐着。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態，誰也改變不了的。
顧昭雖有心想勸，但話到嘴邊，還是都嚥了回去。
他輕輕拍着謝苒的後背，感覺她是有些困了，想哄她睡覺。
謝苒的確是有些困，但不知爲何，就是睡不着。
一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全是徐老爺的模樣。
不自覺的，她又想起來謝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