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謝苒睡的並不安生。
顧昭也幾乎一宿沒睡。
謝苒合上眼沒一會兒便會被夢魘纏身，嘴裏說着胡話。
顧昭只能輕輕拍着她的後背，輕聲細語的在她耳邊說着話。
只有這樣，她才能安靜下來，繼續睡。
但沒過多久，又會如此。
顧昭並沒覺得有多煩，每一次謝苒驚醒，他的心裏都會更深刻幾分。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曹繼安，他一定會親手抓到他。
到快天亮時，謝苒的身子燒起來。
顧昭抱着她也很快察覺出異樣，他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摸到一手的汗水。
顧昭連忙叫了人來。
謝苒發了高燒，身下牀鋪都被她的汗水打溼。
巧蘭與素香連忙給她用乾淨的帕子擦了身上的汗水，又換了身乾爽的衣服，連被子都重新換過了。
姚戈更是連夜出去找了大夫來。
昨兒晚上都還是好好的，到了後半夜突然燒起來。
偏偏她又懷着孩子，尋常退燒的湯藥是喝不得，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用涼水給她擦拭身子，降下溫度來。
如此折騰了快兩個時辰，謝苒身上的燒終於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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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外面已經天亮，連同大夫在內，加上素香巧蘭與一種丫鬟，都彷彿剛從戰場上下來，滿頭的汗水。
顧昭全程陪在一旁，卻幫不上什麼忙。
但見謝苒一直緊蹙的眉心，他也知道她此時有多難受。
夢裏是光怪陸離，千奇百怪。
謝苒做了很多夢，卻支離破碎，連不到一處。
到清醒過來時，她迷迷糊糊盯着牀頂，那熟悉的帷幔，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渾身如同散架過，不光無力，還有些痠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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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很安靜，只有炭火時不時發出‘噼啪’的一聲清脆響音。
謝苒轉動眼眸，看了看四周。
屋裏沒人。
她有些渴，想喝水，可卻沒力氣動彈。
連出聲喊人都做不到。
恰是在這時候，外面有人走了進來。
是阿瑤。
她原是想進來看看的，沒想到謝苒真的醒了。
“王妃！”
阿瑤眼眸亮晶晶的，急忙走了過來：“您終於醒了，您渴不渴啊？要不要喝水？”
她雖是這麼問着，卻還是去倒了杯溫水來。
喝了兩口水後，謝苒才感覺活了過來。
“我這是怎麼了？”她沙啞着嗓音問。
“您昨夜裏發了燒。”阿瑤慢慢扶着她又躺下，小聲說，“請了大夫來，可是您又不能喝那些藥，便只能用尋常的法子先讓您降溫。”
好在是最後這燒退了，否則還有謝苒難受的時候呢。
許是昨兒染了風寒，又受了驚嚇。
謝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還能摸到隆起的一處，也沒什麼異樣，看來沒影響到孩子。
“怎麼不見其他人？”謝苒問道。
提起這個，阿瑤猶豫了一下，慢吞吞道：“是顧家來人了……”
準確的說，顧家一大早便來了，但那時謝苒還燒的糊里糊塗的，人也不清醒。
等到燒退以後，顧昭才從這裏離開。
此時，恐怕還正被責罵着呢。
“我娘來了？”謝苒有幾分驚訝，想從牀上坐起來。
阿瑤連忙了按住她：“王妃，大夫說了，您現在不能下牀。”
她沒那個膽子攔謝苒，但是更怕謝苒出什麼岔子。
“王爺呢？”謝苒急聲問。
“跟他們在一起呢。”阿瑤老老實實道。
謝苒幾乎可以猜到此時那邊是什麼情況了，她連忙對阿瑤道：“去跟我娘說，我醒了，我要見她。”
徐氏想必是從昨夜就急壞了，一大早過來，卻又趕上謝苒病糊塗的時候。
只怕顧昭免不了一頓罵了。
阿瑤不敢耽擱，連忙起身出去叫。
沒過一會兒，外面便傳來一陣紛亂急促的腳步聲。
謝苒仰頭看去時，就看見徐氏毫無形象的衝了進來。
她已是眼眶通紅，在看到謝苒時，更是剋制不住哭了起來。
“我的兒啊！”
徐氏幾步撲到牀前，看着虛弱的謝苒，想伸手，又不知她身上還有多少傷，只能擡着手卻不敢碰。
“你疼不疼啊？”徐氏哭着道。
看着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女兒如今變成這樣，她的心裏怎麼能不痛啊。
昨日聽說謝苒失蹤時，她就嚇得暈過去一回。
方才來看到謝苒那模樣，更是哭得差點又暈過去。
在她身後跟着進來的還有顧昶安跟謝禹行，顧昭走在最後。
“娘，我沒事的。”謝苒主動握住徐氏的手，微微笑着道，“我沒受什麼傷，真的，就是着了涼。”
“你少在這裏安慰我，你若是沒受傷，能是現在這樣牀都下不了？”徐氏又擔心又生氣，可面對着謝苒，到底還是心軟了，“你現在難不難受啊？”
“我好多了。”謝苒輕聲安慰着徐氏。
顧昶安也走上前來，倒是沒有多看，只是溫聲說道：“你沒事就好，昨兒消息傳回去時，可把我們都嚇壞了。”
謝苒笑了笑：“父親，你們就放心吧。”
她說着，看向謝禹行。
從進來到現在，謝禹行都沒說話。
他陰沉着一張臉，眉宇間雖藏着對謝苒的關心，可更多的是憤怒。
謝苒張張嘴，正要叫他，他卻驀地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禹行……”謝苒有幾分擔憂。
“我出去看看。”顧昭對她頷首，然後追了出去。
院子裏，謝禹行正發泄一般的踢着牆角那棵已經掉光葉子的樹。
顧昭走過去，才開口：“禹行……”
謝禹行猛地轉過身，雙手一把抓住顧昭的衣領。
少年清澈的眼眸裏，此時盛着一抹冰冷赤紅，以及憤怒。
“你就是這麼保護她的！”
謝禹行指節處都因太過用力而發出聲響，他幾乎是咬着牙根低吼出聲：
“你答應過我要好好保護她！”
顧昭沒有生氣，更沒有斥責謝禹行的這個行爲。
他也沒有掙扎，只是站着，什麼也沒做。
“我沒做到對你的承諾，抱歉。”
顧昭語氣裏帶着遺憾與後悔。
謝苒昨日那模樣，他到如今想起來，都覺得心口悶得生疼。
謝禹行咬着牙，少年氣十足的臉上盛滿了冷沉，身子都不自覺的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