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老龐還活着，知道自己的兒子這麼聰明，怕是又要高興的喝幾壇酒才夠了。
龐義昌被帶到謝苒面前來時，繃緊的小臉上還是一副不服輸的模樣。
謝苒倒是沒有對他發脾氣，也沒有質問他什麼，只是輕聲問道：“躲了這麼久，什麼東西都沒吃，餓了吧？”
她一邊說，一邊叫人去廚房熱熱菜。
龐義昌則是咬緊了牙不說話，小小的身軀裏彷彿藏着莫大的倔強。
謝苒沒生氣，而是繼續道：“就算是要逃出去，也得吃飽飯是不是？餓着肚子你怎麼跑啊？連王府都跑不出去，更別說是要去幽州了。”
這話似乎將龐義昌說動了，他雖還是冷着臉，但眼神已經有些鬆動了。
他下意識的抿了抿脣，同時肚子也傳來兩道‘咕咕’聲。
這是真餓了，他本來就沒怎麼吃東西，連口水都沒喝。
聽着那聲響，謝苒也沒有嘲笑他，只是說：“你就這麼走了，有沒有想過，你妹妹該怎麼辦？”
提到龐義筠，龐義昌臉上的表情終於動容了幾分，他舔了舔乾澀的嘴脣，然後道：“她在王府，你們會保護她的。”
他的聲音聽着還有些沙啞。
謝苒聽了這話，卻是笑了笑，道：“你爲何會相信我們？你也不瞭解我吧，萬一我是個性子暴躁的，等你一走，就虐待你妹妹呢？”
龐義昌的眼神幾乎是在瞬間變了，他瞪着謝苒：“你不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謝苒淡聲說，“唯一的哥哥將她留在這陌生的地方，放眼望去，她一個熟人都沒有，就算是被欺負了，她又能跟誰說？”
龐義昌的雙手忍不住握緊，小小的臉上浮起一抹憤怒：“我爹孃那麼相信你們，你們怎麼敢！”
“與其將妹妹交給不放心的人，爲什麼不能親自留下來守着她呢？”謝苒輕聲說，“方才你不在，她連飯都吃不下，她還那麼小，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你這個當哥哥的。可你非但沒有考慮她，反而還要將她獨自留在這裏。”
“我沒有……”龐義昌張着嘴，啞聲道，“我只是……只是想回去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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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去幫得了她什麼？”謝苒問，“你是能提劍殺人，還是能指揮打仗？你去了只是給她拖後腿。”
龐義昌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他張着嘴想要辯解，可是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手。
那劍柄甚至比他的手腕還要粗，要想舉起來絕非易事。
他明明有想保護家人的決心，可他太小了……小到還需要人的保護……
意識到這一點，龐義昌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甚至連身子都忍不住搖晃了兩下，像是有些站不穩。
瞧見他這樣，謝苒也有些不太忍心了，她的語氣不由得放柔：“你娘將你們送回來，是想讓你們兄妹倆好好的，她自己能沒有後顧之憂，更重要的，是要讓你照顧好妹妹。”
“我娘……”龐義昌的嗓音裏帶了哽咽，“她還能回來嗎？”
他怕的，是娘回不來。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他希望自己能夠將爹和孃的屍骨帶回來。
這也是他爲什麼要執着於回幽州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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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時候，爹就跟他說過，行軍打仗的人，都是將腦袋栓在褲腰帶上的，說不定哪天運氣不好，被流箭射中，被刀砍到身上，那便再也回不來。
爹說，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希望他能承擔起龐家的職責。
龐義昌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謝苒不知何時已來到龐義昌的身前，她拿手帕溫柔的將他臉上的淚水擦掉，輕聲說：“哪怕是爲了你們，她也會回來的。她很愛你們，絕對捨不得將你們獨自留在這京城，你放心。”
直到聽到這句話，龐義昌這顆飄忽不定的心才終於落了下來。
他沒想着哭，可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謝苒始終都沒有說什麼，只是動作溫柔的給他擦着眼淚。
就連那眼神，都像極了他娘。
這一刻，龐義昌終於明白，爲何娘會放心的將他們送到京城來。
“哥哥！”
龐義筠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謝苒擡眸望去時，便見她懷中抱着團團，正慢慢走進來。
阿瑤跟在她的身後，手裏還抱着圓圓。
龐義昌趕緊擡手用衣袖擦乾了臉上的淚，然後勉強牽起一抹笑，轉頭看着妹妹。
團團長大了不少，被龐義筠抱在懷中的時候也沒掙扎，儘管那個抱姿他有些不喜歡。
“哥哥，你去哪兒了？”龐義筠走到他跟前來，原本驚慌無措的眼神此時終於放鬆了。
“哥哥貪睡了一會兒。”龐義昌儘量用正常的嗓音說道，他摸了摸妹妹的腦袋，“別擔心。”
“好嘛。”龐義筠這才鬆口氣，她又將團團抱給他看，“這是王妃養的貓，好可愛。”
團團很是配合的喵了一聲。
他的毛色雪白，油光水亮的，因着外面太陽大，眸是豎瞳，正懶洋洋的看着龐義昌。
“是很可愛。”龐義昌擡手摸了摸他。
團團往後仰，似乎不太想被他摸。
龐義筠便親了親團團的腦袋，小聲說：“團團，這是我哥哥。”
團團哪裏聽得懂她在說什麼，只是敷衍的喵了一聲。
謝苒見狀，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住了。
恰好此時有丫鬟提來飯菜。
謝苒便叫素香帶着龐義昌先去洗手洗臉然後來吃飯。
龐義筠也亦步亦趨的跟了過去。
謝苒則是輕聲問阿瑤：“貓沒抓傷她吧？”
阿瑤輕輕搖搖頭：“沒有呢，團團跟圓圓好像很喜歡她。都一個勁的往她身上蹭。”
“那就好。”謝苒這才放下心來。
有了兩只貓陪伴，或許龐義筠暫時不會想起那些不好的記憶。
經過這次，龐義昌似乎也沒有了要再跑的意思，不過謝苒也沒有放鬆警惕，怕他再來這麼一出。
晚上，素香跟巧蘭送兩個孩子回去歇着，謝苒也梳洗後躺上了牀。
顧昭還在前院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