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哭得累了，謝苒抱着孩子輕輕哄了兩聲後，她便打了個哈欠，然後閤眼睡着了。
謝苒又抱了好一會兒，直到確認悅悅睡熟，這才將孩子遞給甘蕙。
出了暖閣，顧昭還有些無措的摸了摸腦袋：“我以爲換了身衣裳就沒味了。”
“你以爲孩子小，什麼都不懂，她可精着呢。”謝苒輕哼一聲，驀地又問他，“今日陪皇上喝了多少？”
“沒多少。”顧昭道，“幾杯而已。”
謝苒猜也是沒喝多少，他身上酒味並不重，人瞧着也還清醒。
“今日宴席散後，皇后娘娘留我說了話。”
謝苒同他說起馮家的事情。
顧昭眉心微攢到一處：“他們還真是無孔不入。”
“誰說不是。”謝苒語氣有幾分不悅，“先前是我念着身子不適，懶得與他們折騰。如今若是再任由他們，怕是他們要以爲我是好欺負的。”
自生了孩子以後，她的一顆心都撲在悅悅身上，對於王府以外的事情已不怎麼管了。
可如今瞧着，不管是不行了。
“你想如何做？”顧昭側眸望着她，沉聲問道。
他倒是沒像之前那般要將事情攬過來。
謝苒從來就不是個怕事的，誰若惹到了她，那才是該擔憂。
謝苒微微眯了眯眼眸：“今日進宮一趟，想必過不了多久，各家的帖子便要遞上門來了。”
馮家的帖子倒是遞過幾次，但每次謝苒都以身子不適拒絕了。
但現在，她倒是想去馮家看看。
她對馮家那位少爺，可好奇的緊。
顧昭瞧她眯着眼睛，櫻桃紅脣微抿着，脣角還稍稍上翹，眼角眉梢俱是一副狡黠的模樣，便知她的心中是有想法了。
“放心去做吧。”他輕笑着，牽住謝苒的手。
無論謝苒做了什麼，惹了什麼麻煩，他都能替她擺平了。
她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好。”謝苒笑着點頭。
話說到這裏，兩人也回到了主屋。
張媽媽早已瞧見他們回來，吩咐了丫鬟伺候他們淨手，又奉了茶。
此時天色不算太晚，但也是家家戶戶吃中秋晚膳的時候。
張媽媽吩咐了人去廚房來擺膳，謝苒從素香手裏接過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後，沒瞧見龐義筠的身影，便問：
“怎麼沒瞧見義筠他們兄妹倆？”
“龐姑娘在霜雪樓呢。”素香輕聲答道，“龐公子還在習武堂。”
今日中秋，怎麼還去練武了？
謝苒眉心微攢，擡眸看向顧昭。
“我過去看看吧。”顧昭索性道，“差人去請龐姑娘過來。”
兩個孩子如今住在王府，便算是王府的一份子。
不論他們心中作何感受，至少謝苒是真心將他們當成一家人的。
這樣的中秋佳節，理應一起過。
“好。”謝苒點點頭，又囑咐他，“別太兇了。”
“知道了。”顧昭無奈笑笑，這才轉身出了門。
“王妃，我去請龐姑娘。”素香主動請纓。
“去吧。”謝苒笑着頷首。
素香走後，夢竹端了杯茶過來，遞給謝苒：“王妃，您說那虞夫人，何時才能回京啊？”
雖說龐義筠兄妹倆嘴上沒有說，但旁人都看的出來，他們是思念自己母親的。
無論謝苒待他們如何好，始終都沒有自己母親好。
“誰知道呢。”
提起這事，謝苒便輕輕嘆了一口氣：“幽州事情未平，虞夫人一時半會恐怕是回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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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竹拿着扇子輕輕替謝苒扇風，又問：“那龐將軍的遺體，也只能留在幽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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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地界環境雖奇特，但老龐身死時卻是在最炎熱的夏季，饒是保存的再好，只怕到了如今，也是要保不住了。
虞夫人與老龐感情篤深，定也捨不得見他久久不能瞑目。
謝苒心中無端生出一絲悲哀來。
她嗓音極柔的說：“你瞧那義昌，是不是與他父親極像？”
夢竹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稍稍愣住。
謝苒笑了笑，輕聲說：“等到將來，駐守幽州的大將軍，或許是他也說不定。”
她是知道的，龐義昌與父親感情最深。
他若知道父親最終屍骨葬於幽州，他定會一輩子都守在幽州界內。
人的心中是要有信念的。
就像謝苒，她的信念就是讓家人好好活下去。
她做到了。
也就沒什麼遺憾的了。
“若是真有那一日，對龐公子來說，或許是好事呢。”夢竹也道。
她太知道一個人的心中揹負着仇恨是什麼滋味了。
龐義昌的心中恐怕也是這般。
老龐的死十分蹊蹺，虞夫人死活要留在幽州，除了幽州的那些百姓，或許也是爲了調查老龐的死到底是何人所爲。
“罷了。”謝苒低聲道，“那兩個孩子都是可憐的，有我跟王爺替他們撐着，將來他們想做什麼都行。”
“王妃有副好心腸。”夢竹笑道。
謝苒笑笑，沒再說話。
靜靜喝了一盅茶，素香也將龐義筠領着來了。
她進屋便給謝苒行禮：“王妃。”
“快過來。”謝苒笑着朝她招招手。
龐義筠乖乖的走了過去。
謝苒牽着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柔聲問道：“從前在家時，過年過節，你娘可有給你買過花燈？”
她是方才從宮中回來時，坐在馬車上聽見外面路邊有叫賣花燈的。
她小時候也喜歡跟着謝殊然他們去放花燈。
不過那時玩的花燈，都是謝殊然自己做的。
他心靈手巧，雕出來的比外面商販賣的還要好看。
“買過的。”龐義筠輕輕點頭，小聲說道。
她說話時總是習慣垂着腦袋，肩膀也微微耷拉着。
明明從前跟着虞夫人來府裏時，還是個乖巧可愛，透着些許古靈精怪的女孩兒。
謝苒當然知道她這一切改變是因爲什麼。
她既心疼，又不知道該如何寬解。
只能雙手輕輕捧住她的肩膀，將她的身子扳直了些。
龐義筠下意識的擡起頭，正好望進謝苒溫柔似水的眸子裏。
她微微怔了怔：“王妃……”
“小小年紀，彎腰駝背的做什麼。”謝苒替她撫平眉心輕褶，柔柔說，“一會兒用完晚膳，我陪你們兄妹倆做花燈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