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府的婚事在國公府之前，到了楊緒寧娶妻這日，謝苒早早的便起身做準備了。
夢竹與素香進屋裏來伺候着謝苒洗漱梳妝，雖已是二月，但外頭仍舊冷着呢，臨出門前，夢竹往她手裏塞了個暖手抄。
夢竹要是要跟着一道去的，但謝苒想着她再過不久也要成親了，難得有空，便留在府裏準備成親時要用的東西，最後只帶着素香與江朔一道出了門。
她到侯府時，楊緒寧已出發去接新娘了，謝敏在垂花門迎客人呢。
雖說她只是個當後孃的，但今日安平侯府着實熱鬧。
她穿着身暗紅色的纏枝梅花綢緞褙子，襯的面色紅潤，精神氣足。
瞧見謝苒下馬車時，謝敏便笑着迎上來了：“還當你不來了呢。”
“姑姑親自發了喜帖，我怎麼敢不來？”謝苒輕笑，“今日客人多，要辛苦姑姑了。”
“也就這麼一回了。”謝敏笑道，“正好，你母親前腳剛來，你進去尋她吧。”
“好。”謝苒笑着應。
安平侯府這後院她倒是來過幾次，用不着丫鬟帶路也知道。
彼時後院女眷都被安置在花廳裏，這花廳是由三間正廳打通後的，位置寬敞，容得下幾十號人呢。
恰是今日天氣好，豔陽高照，倒顯得沒那麼清冷。
謝苒走進去時，便看見徐氏與張夫人正坐在一處呢，兩人自發的在替謝敏招待裏面的客人。
丫鬟婆子們魚貫而入的奉茶端點心。
整個侯府喜氣洋洋的，連燈籠上都貼了耀眼的紅色喜字。
看來謝敏鬧歸鬧，卻還知道禮數，沒讓人看笑話。
“苒苒來了。”徐氏笑着走過來。
“娘。”謝苒握住她的手，隨後又與張夫人打了招呼。
花廳裏的其餘人見了謝苒，也都起身過來行禮。
這些人裏謝苒有些不認識，有些瞧着眼熟，但她都只是一一笑過，算是打了招呼。
陸陸續續還有客人來，謝苒乾脆同徐氏一起招呼着那些客人。
最後客人來的差不多了，謝敏也來了花廳，她一回來這可就熱鬧了。
謝苒在人羣中瞧見楊靈犀與雲夫人，她們這對婆媳站在一起恍若母女一般。
楊靈犀自嫁人後變化倒是不小，原本稚嫩的臉蛋變得多了幾分嫵妹與嬌羞，她站在雲夫人的身邊，跟着一道打了招呼後，才走到謝敏的身邊來。
“娘。”她抱着謝敏的手，柔柔笑着。
“這孩子，怎麼嫁人了還這麼不懂事？”謝敏嘴上埋怨着，可面上笑容卻不減，“你舅母跟表姐都在這裏呢，連問好都不會了？”
楊靈犀微微紅了紅臉，這才趕緊向大家問好。
“孩子難得回來一趟，想同你這母親親熱親熱怎麼了？”徐氏笑道。
出嫁的女兒尋常時候是不能回孃家的，若是遇上些刁鑽的婆婆，回一趟孃家後，還不知要怎麼說呢。
也幸得是雲夫人性子好，待楊靈犀更是像對待自己的親女兒一般。
“在雲家過的可好？”謝苒輕輕笑着問。
“好着呢。”楊靈犀羞澀一笑，“婆婆跟相公，待我都很好。”
雲家算是書香門第了，公公一心忙着朝廷的事，婆婆雖管着後宅一應事務，卻不像有些惡婆婆那般，會給兒媳立規矩，管着兒媳屋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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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夫人對於他們兩口子的事是半點不參合，甚至有時還會訓斥雲盛冷落了楊靈犀呢。
“那便好。”謝苒微微笑道。
楊靈犀走上前，輕輕攬住謝苒的手，柔聲問：“表姐，我想同你單獨說幾句話，可以嗎？”
她說這話時雙眸微微泛着溫柔的光芒，眼神清澈，瞧不出任何埋怨的神情。
“好。”謝苒點頭。
她知道的，楊靈犀的心中怕是憋了一些話，說不出來這道坎也過不去。
楊靈犀帶着謝苒離開了花廳，朝後院的花園走去。
素香跟楊靈犀的丫鬟在後面遠遠的跟着。
“悅悅應該長大了不少吧？”楊靈犀輕聲問道，“說起來，我還一直沒有機會去看看她呢。”
她成親時謝苒還在坐月子，原是想着成親以後再去瞧瞧的，卻一直沒找到機會。
“往後有的是機會。”謝苒柔聲細語地說。
她說話時語氣輕柔，叫人挑不出一絲錯處來。
可不知爲什麼，楊靈犀在她面前，總有一種自己擡不起頭來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她出嫁以前就有了，那時她不知道這是什麼，到如今，她終於想明白了。
這是自卑。
她總覺得自己不如謝苒，就連表面上看似待她不錯的相公，其實心裏也裝着的是謝苒。
想到這裏，楊靈犀眸中的光黯淡了許多。
“表姐……”她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我聽說……你從前與我相公，相交甚密，是真的嗎？”
其實問不問，她都知道結果是什麼。
雲盛曾經屬意過謝苒，甚至還給她送了不少東西。
在他的書房中，楊靈犀無意間看見過一個妝奩，裏面放着的全是女子所用的珠釵金簪，還有手腕上戴的玉鐲。
她以爲那是送給她的，可她左等右等，始終不見他送她。
直至後來，她再次去雲盛的書房中時，從那妝奩裏拿了一支金簪，戴在自己發間。
那一次，一向待她溫和有禮的丈夫對她發了脾氣，並搬去了前院。
楊靈犀感覺喉間發澀，她輕輕嚥了口口水。
後來，她聽府裏的下人說，那是雲盛曾經送人，被退回來的東西。
當時，楊靈犀便想到了謝苒。
兩人腳步停下來，謝苒擡眼望着她。
她的目光不躲不閃，明亮有神，似乎比那冬月裏的太陽還要炙熱上幾分。
無形之中，楊靈犀的呼吸緊了緊，竟有些不敢直視。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種話不用我跟你說吧？”謝苒淡聲道，“當初我與雲盛年紀相當，正是議親的時候。不只有他，其餘好多侯爵府也都有意於我，遞過帖子。但這種事講究你情我願，既然當初沒成，如今大家都各自婚配，自是更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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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楊靈犀今日說的這些話，其實是有些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