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沈老夫人說了沒多久的話，沈明成便過來了。
他今日換了身喜服，鬍鬚是特意修剪過的，頭髮梳的一絲不苟束在腦後。
但即便這樣，也掩蓋不住他渾身威嚴的氣質。
尤其是他習慣性擰緊的眉，讓他此時瞧着不像是去接親的，而是去搶親的。
沈老夫人見了，就苦口婆心的勸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是成親，不是去結仇的。人柳家都是平民百姓，你這模樣去，別嚇着人家了。”
沈明成眉頭這下皺的更緊了，微沉的眸中劃過一抹叫人看不懂的情緒。
沈稚大致能猜到，沈明成並不願意再娶妻，只是被沈老夫人唸叨的沒辦法了。
這個念頭剛劃過腦海，她就感覺自己的後腰被人戳了兩下。
她扭頭望去，就瞧見沈老夫人正在對她眨眼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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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是要讓她勸勸沈明成。
沈稚在心裏無奈地嘆口氣，只得開口對沈明成道：“今日是父親的好日子，女兒祝您往後與新夫人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沈明成怔了怔，微微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卻神情變得黯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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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真是這麼想的？”他問沈稚。
其實他多希望沈稚能怨恨他。
因爲在他看來，無論他娶誰，都是對不起秦宜淑。
尤其是每當他看到沈稚的臉時，總是能想起秦宜淑來。
他對着母女倆的虧欠，這一輩子都還不完。
“自然。”沈稚微微笑道，“您今日是新郎官，開心一點吧。”
沈明成勉強笑了一下。
開心？
他只怕後半輩子，都不知道開心是什麼東西了。
“去忙你的事吧，我這裏不用你顧，有孩子們陪着我就夠了。”沈老夫人對他道，“今日好歹是你的大喜日子，別喪着一張臉了。”
沈明成沒有說話，只是擡起雙手，朝沈老夫人緩緩行了一禮。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沈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嘆了出來。
“我知道他不願意再娶。”她對沈稚道，“可是我的年紀一日一日的大了，也還不知能活幾年。你二叔一家倒是日子美滿，可你父親又憑什麼要孤家寡人一個呢？他如今恨我也好，怨我也罷，至少我百年以後，他的身邊還能有個人照顧着，這就足夠了。”
她看的出來，自從知道秦宜淑當年的死因後，沈明成的心就死了。
所有的愧疚他都背在身上，不到閉眼的那一日，他不可能放下來。
沈老夫人當然不認爲柳家姑娘會是救他於水火之人，她只是希望，將來沈明成不至於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您可是要長命百歲的。”沈稚默默地握住沈老夫人的手，輕聲道，“若是情況好轉，或許您在不久的將來，還要添孫呢。”
沈老夫人揚脣笑笑：“添孫我就不想了，只要他們倆能好好的過日子，我就什麼都不求了。”
沈稚還要說什麼時，忽然有丫鬟進來稟道：“老夫人，三姑娘那邊……又吵着鬧着要出來。”
沈雲汐？
沈稚眉心微攢。
“她又發什麼瘋？”沈老夫人滿臉厭惡道。
丫鬟自然是不敢多說什麼。
沈雲汐吵鬧着非要從那院子裏出來，說那院子裏有鬼，她害怕。
也不知她是真的在說瘋言瘋語，還是那院子真的有鬼。
總之這些日子，也沒幾個人敢靠近那裏。
“怎麼回事？”沈稚則是問道。
“她自己發瘋！”沈老夫人沒好氣道，“晴天白日的叫着撞鬼了，先前連過年都不得安寧。”
沈稚還是頭一次聽說。
但她也不想管沈雲汐的事，只是對沈老夫人道：“今日這大日子，不能因爲她毀了。”
“我知道。”沈老夫人沉默了一會兒，對那丫鬟吩咐道，“叫人把院子團團圍起來，不准她出來。”
“是！”丫鬟得了令，這才趕緊轉身退下去。
沈雲清跟沈雲海兄弟倆吃飽喝足了，就有些坐不住了。
沈雲沁見狀，乾脆帶着他們先出去，讓沈老夫人與沈稚單獨說會兒話。
“讓她留在府裏始終不是個事。”沈老夫人皺了眉，如今倒有些後悔當初一時心軟，同時沈明成將沈雲汐接回來了。
早知道就該讓她在那個莊子上待到死。
沈稚沒說話。
對於沈雲汐怎麼處置，她如今做不了主，也不想去做這個主。
至於沈雲汐是癡傻還是裝的，她總有露餡的一日。
只是不知道以何種方法露餡而已。
“等今日的事情完了以後，再來想她的處置吧。”她輕聲勸着沈老夫人。
“真是個害人精！”沈老夫人語氣裏滿是嫌棄。
沈稚給她端了杯熱茶，輕聲安撫了幾句。
將軍府已陸陸續續有賓客登門了。
沈稚怕單二太太忙不過來，也去幫忙招呼客人。
將軍府的這些客人她大部分都認識，也不需要單二太太特意介紹。
到了時辰後，沈明成也帶着迎親的人朝柳家去了。
以他的身份地位，柳家定然是不敢堵門的，這一趟只怕十分順利。
忠義侯府家來的人是喻夫人與秦宜彬，鎮北侯府則是以三夫人爲代表。
二夫人是孀居之人，並不方便來這樣的場合。
剛招呼着大家進去坐，沈稚就瞧見了徐若虞。
她有些驚喜。
“你怎麼來了？”她笑着迎上去，又驚又喜。
“你的祖母給我送了喜帖，我自然是要來的。”徐若虞笑着道，“怎麼，你不希望我來？”
“哪裏的話。”沈稚笑說，“只是今日來的人多，我怕照顧不周。”
“我自去尋我熟識的人，你不必太照顧我。”徐若虞朝她眨眨眼，“你去忙吧。”
沈稚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特意叫小清送徐若虞朝後院去。
她與徐若虞雖算是密友，可也不能因此怠慢了。
等她走後，單二太太才迎上來道：“這是大皇子妃吧？沒想到她也來了。”
“我也沒想到祖母給她遞了請帖。”沈稚笑說。
一開始沈老夫人並未打算請這麼多人的，只打算小辦一番。
可這名帖擬到最後，卻是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