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夫妻二人洗漱完畢後躺在牀上，謝苒手中搖着扇子，輕輕說道：“皇上不會真的要立馮敬云爲首輔吧？”
這樣一來，無疑於是走了當初的路了。
馮清柔雖被禁足在宮中，可她仍是貴人，再加上皇上與馮家本就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若是馮敬雲在朝中地位再升一階，只怕這整個皇室，都是馮家的人了。
“如今朝中反對的人也比比皆是。”顧昭說道，“他能不能坐上這個位置，得看他的本事。”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裏分明噙着一抹淡淡的譏笑。
瞧這樣子，顧昭是肯定不會支持的。
且先不說張大人身上那毒來的不明不白，光是顧昭與馮家的這些恩怨，他便不會眼睜睜看着馮家勢力日益增長。
“馮家真是下了好大一盤棋。”謝苒沉聲說。
或許是嘗過了權勢的甜頭，便再不願放下。
馮慈音死後很長一段時間裏，馮家在朝中勢力被下了七七八八。
原以爲他們會從此萎靡不振，沒成想他們到底還是捲土重來了。
只不過此時跟那時不同的是，顧昭已不再是小孩子。
他是一國攝政王，便是在朝堂之上，皇上也要遵循他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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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囂張不了多久了。”顧昭淡淡地道。
謝苒隱約猜到什麼，她垂下眼簾，輕輕貼過去，靠在他身旁。
“會有危險嗎？”她問。
“也許有。”顧昭輕輕握住她的手，嗓音變得緩和了許多，“若真到了那一日，你帶着悅悅先離開京城。”
他是怕萬一自己失敗，謝苒與孩子好歹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可……他卻忘了，謝苒生來便不是怕死之人。
“若真有那一日。”謝苒脣角輕彎，“我會讓人將孩子送去我娘那裏，再派人將他們送出京城。”
她輕輕抱住顧昭的胳膊，低聲道：“你不知道，我這條命，本就是上天垂憐，若沒有你，那一切都沒有意義。”
從她剛睜開眼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的日子是偷來的。
能多活一日就是賺了。
她沒法想象如果沒有了顧昭，她的日子會是什麼樣。
“傻瓜。”顧昭抱住她，輕輕吻了吻她的發頂，雖是心疼，卻也心軟，“你放心，只要我在這世上一日，便不會有人敢欺負你。”
“我知道。”謝苒揚脣笑了，“所以啊，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得好好活下來。”
逼宮造反，這在謝苒的記憶中，是何其久遠的事。
細數起來，竟已過去快十年之久了。
那一次的逼宮中，她失去了最敬重的父親。
而這一次，無論顧昭最後的結局如何，她都會陪在他的身邊。
謝苒合上眸，有一滴清淚無聲自眼尾滑下，隱入衣襟。
*
首輔一位自張仲倫辭官後便一直空缺，沒人猜得透皇上是怎麼想的。
日子就這麼一直到了七月，謝苒要爲悅悅辦抓周禮的請帖已經放了出去，但凡是認識的，她全都派人去送了帖子，至於來不來就是他們的事了。
張仲倫的病情也在好轉，張夫人在府裏照顧了這麼久，也終於得閒出來一趟。
一大清早，謝苒才用完早膳，便交代張媽媽開始忙碌準備了，顧昭也一大早的便去了前院。
他今日特意休沐在家。
畢竟是他女兒的抓周禮，他若是不在場可不像話。
張夫人也是這時便來了。
謝苒聽到丫鬟來稟是，還有些驚訝。
她迎出去時，便見張夫人笑容滿面的進了院裏來。
“你怎麼這麼早便來了？”謝苒一臉的驚喜，“客人都還沒來呢，你來這麼早，一會兒可別怨我請你幫忙了。”
“瞧你這話說的。”張夫人嗔笑道，“我想着你今日定是客人多，怕你忙不過來，這才特意過來早一些幫你忙。”
“我的好姐姐，那你可真是幫了我大忙了。”謝苒笑着挽住她的手，“快，先裏面請。”
謝苒領着她去看了自己待客的花廳，那是三間正廳打通後修葺過的，格外寬敞，便是多少人都夠了。
四周還派人搬了好幾盆栽種的花，聞着香氣怡人卻不刺鼻。
張夫人看了一圈，笑道：“原本還擔心你沒辦過這麼大的宴席，怕你沒經驗呢，如今瞧着，是我多慮了。”
“你不知道，這可是我從好久之前就命人着手準備的。”謝苒無奈笑道，“怕的就是到時候鬧出笑話來。”
“那看來你今日的笑話，是看不成了。”張夫人笑說。
索性還早，客人也都沒來，謝苒挽着張夫人的手去看悅悅。
悅悅才剛喝完奶，臉蛋紅潤潤的，赤着腳踩在炕上，嘴裏咯咯的笑，甘蕙手裏拿着衣裳，正在哄着她穿衣。
悅悅卻是撒丫子的跑，好似在同她玩一眼。
“悅悅。”謝苒走進去，見她正跑的歡快，便出聲叫道，“是不是又調皮了。”
悅悅聽見這聲音，圓圓的雙眸微微一亮，朝謝苒的方向看過來，隨後便咿咿呀呀的朝她伸出手。
謝苒走過去，一把將她抱起來，擡手捏了捏她的臉蛋：“怎麼不好好穿衣裳？”
悅悅只管憨憨的笑。
張夫人瞧着她這圓潤可愛的臉蛋，心生愛憐：“悅悅越長越可愛了。”
“可愛什麼，如今可混的很。”謝苒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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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從甘蕙手中接過衣裳，然後哄着悅悅穿。
孩子都不喜歡身上束縛過多，平時謝苒也不怎麼讓她穿太多。
但今日是正式場合，總不能叫她穿着一身寢衣便去抓周了。
張夫人喜歡悅悅的緊，待她穿好衣裳後，便抱過來在自己自己懷中又親又揉的。
悅悅脾氣好，也不惱，甚至還主動逗的張夫人笑開懷。
謝苒瞧着她情緒也比剛進府時好的多了，才開口問道：“張大人的病情如何了？聽王爺說已經好很多了。”
“是好很多了。”張夫人笑道，“如今已經能下得來牀了。只不過要恢復到從前那樣，卻是有些難了。”
畢竟是年紀大了，再加上此次中毒一番折磨，人能活下來便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