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吃的快，沒兩口便喝完，渾身燥熱似乎也消散了些。
悅悅人小吃的也慢，自己拿着調羹小口小口的喝着。
謝苒搖着扇子，眼神憐愛地望着她。
“今日張大人進宮來見我，說起了納妃的事。”顧昭說道。
謝苒擡眸看向他，表情並未有任何驚訝，而是微笑着道：“皇上意下如何？”
她的稱呼有了改變。
顧昭注意到了。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她仍笑着，眉眼噙着抹絲絲的柔和，許是查出有身孕後，她的面上便不施脂粉了，只是這麼一來，便襯得她膚色越加的白皙，面容雖瞧着有幾分清麗，卻並不顯寡淡。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像當初第一眼時見到的那樣，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眼中神情與那時不同了。
不知怎麼的，顧昭的心頭，有一絲淡淡的怒氣。
他知她的心意，原以爲她也該知道自己的。
可她此時的態度，卻明顯是在勸他，勸他想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先是皇上，再是她的夫君。
他要爲大局着想。
可是在他看來，大局從來都不是用女人實現的。
沒有那些用來政治聯姻的女人，他一樣可以治理好國家。
他原以爲謝苒該與他同仇敵愾才對。
“皇后覺得我應當如何？”顧昭一字一句道。
屋裏的氣息瞬間變了。
候在一旁的夢竹與素香都察覺出了不對。
連在乖乖喝着冰酥酪的悅悅也擡起頭來，看着他們倆，人有些被嚇到。
謝苒嚥下一口口水，面上笑容淡了些。
但她仍不動聲色。
叫了一聲甘蕙：“帶着悅悅先出去轉轉。”
“是。”甘蕙應了一聲，走上前來，用手帕給悅悅擦了擦嘴角，然後抱着她朝外走。
夢竹跟素香自然也不敢說什麼，更是不敢出聲。
“你們倆先出去。”謝苒又道。
兩人這才行了禮，隨後退了出去。
待到屋裏的人都離開後，謝苒才語氣平靜道：“這種事不會只發生這一次，你知道，我也知道。將來還會有無數次，你能抵擋住一次，兩次，甚至三次四次，可以後呢？以後的每一次，你都能堅守住嗎？”
謝苒不希望等到將來，她跟顧昭相看兩厭。
“你怎麼知道我不能？”顧昭斬釘截鐵。
謝苒苦澀地笑了一下：“因爲我不想你忙着前朝的事，還要受後宮的這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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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言官的厲害謝苒是見識過的，他們總有法子，像一只蒼蠅一般嗡嗡的在耳邊轉，擾得人不得安寧。
謝苒怕的不是有人同她搶顧昭，而是有朝一日顧昭的眼中會出現令她最害怕的厭煩。
“顧昭，這裏不是王府了。”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從前他是王爺，不會有人插手管他的後院。
可他當了皇上，許多事情便是身不由己的。
“說來說去，你就是想讓我納妃，對嗎？”顧昭的聲音冷得似冰。
一點一點的透過衣料，滲入她的肌膚。
五月的天，她竟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謝苒微微握緊了拳，想要說話，想要點頭，可卻像是有一抹無形的力量，在制止着她。
她點不下這個頭，更說不出那麼簡單的一個字。
她的理智讓她說出勸顧昭的話。
可她的情感又讓她做不到兩全。
顧昭等了她很久，等着她開口。
可是直到最後，謝苒的眼睛紅了，她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顧昭站起身，背對着她，冷冷道：“這幾日，我有要事處理，不回來了。”
他說完，便擡腳走了。
隨着他的腳步越走越遠，謝苒眼中強忍着的淚終於‘啪嗒’一聲掉了下來，重重砸在她的手背上。
“娘娘……”素香的聲音輕輕響起，帶着擔憂。
謝苒扯了扯脣角，想要說一聲自己沒事。
可她才一開口，就是一陣哽咽。
她的喉嚨裏像是被塞入了一團棉花，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人卻悶得難受。
夢竹與素香不知該如何勸她。
謝苒與顧昭之間吵架的次數少之又少，但每次吵架，都是以顧昭的服軟而結束的。
但沒有哪一次，是像現在這般，顧昭甩手離去。
謝苒擡手想要擦淚，可是這淚水卻越擦越多，最後像是決堤那般。
素香見狀，連忙走上前來：“娘娘，您現在懷着身孕呢，可千萬不能哭啊。”
哭多了傷身體，最後難受的也是謝苒自己。
謝苒倒是也不想哭，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情緒。
夢竹也過來勸，可兩人勸了半天也是無濟於事。
但沒人敢去請顧昭來。
到了晚膳時候，謝苒才終於緩和下來情緒。
悅悅陪着她一道在用膳，她小小年紀，卻能察覺出今日有些不對。
謝苒雖然也會笑着跟她說話，可她殷紅的眼尾在告訴悅悅，她哭過了。
甚至連嗓音也是略略沙啞的。
“母后……”悅悅突然小聲的叫她。
謝苒聽見這稱呼，微怔了一下，扭頭看她：“怎麼了？怎麼突然換稱呼了？”
“是奶孃說的，在宮裏，我該叫您母后。”悅悅一口小奶音，軟聲軟氣道，“母后，您別傷心了，好不好？”
她以爲是自己太調皮，所以才讓謝苒傷心的。
“我沒傷心。”謝苒忍住心酸，摸了摸悅悅的腦袋，柔聲道，“不管是母后還是娘，只要悅悅喜歡，怎麼叫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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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悅悅軟軟一笑，隨後又問起顧昭來，“怎麼不見爹爹啊？他是不是還在忙？”
顧昭……
一旁伺候的人聽見這個問題，心都跟着下意識的緊了緊。
但謝苒面上卻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笑着說：“他在忙呢，等到晚上你睡覺之前，他會回來的。”
“好吧。”悅悅明顯有些失落，但還是勉強笑着點頭。
或許是心情不佳，謝苒也有些吃不下去東西。
她只吃了幾口便放了筷子，然後陪着悅悅用完晚膳，又去院子裏轉轉消消食。
素香見她晚膳幾乎什麼都沒吃，便叫人去做了道牛奶雞蛋羹來。
但是也不知爲何，謝苒一聞見這味道，便立刻吐的死去活來。
本就沒吃什麼東西，此時這麼一吐就停不下來，整個人都瞬間虛弱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