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很快便被帶來了。
不過他的身上卻又多了新添的傷痕。
謝苒自己就是當母親的,看着他那瘦瘦弱弱的身上那麼多的傷,尤其是臉上,鮮紅的手指印,若非身上有衣服遮擋着,只怕底下的傷讓人看了更加觸目心驚。
楊嬤嬤輕聲向謝苒秉着着元安的身世。
他原也算是個富家少爺,只是過年時宮變那會兒,全族上下受了牽連。
他們這一支已出了五服,受的影響並不大,不過也家破人亡。
元家本族已被抄家,除了涉事其中的被處斬外,其餘人都流放千里,終身不得回京。
元安這一家子雖出了元家五服,卻還有來往,也因此被牽連,元家被抄之時,全家上下四處逃散,元安被送到了舅舅家,而後被自己的舅母賣掉,輾轉之下被送來了山莊。
他的家人不見了蹤影,或許還活着,之時不知在何處。
謝苒聽着楊嬤嬤的話,心中已有了主意。
不論元安是否年幼,抄家之事都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他的將來謝苒並不知道會是怎麼樣,但是她明白,元安若是留在悅悅的身邊,只會是個禍患。
她擡眸,望着悅悅正蹲在元安的身邊,滿懷期待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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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安則是爬跪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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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六歲了,個子倒是比悅悅高出許多,卻異常的瘦弱。
在山莊的這些日子,他過的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苦不堪言。
謝苒沉下了一口氣,將悅悅叫過來。
“娘。”悅悅蹦躂着過來,笑彎了眼眸。
瞧着孩子臉上的笑,謝苒有幾分不忍心,但是以防後患,她只能狠心道:“悅悅,你想要人陪着你,等回了宮,孃親自給你選幾個,日日陪着你玩。”
“好啊。”悅悅笑着點頭,“讓他們陪着我和元安玩。”
“我的意思是,元安,你不能帶回宮。”謝苒沉聲道,“他可以在這裏陪着你,但是永遠不能留在你身邊。”
“爲什麼?”悅悅臉上的笑容凝滯,瞪大了眼眸,呆呆地看着她,“娘,爲什麼不可以?”
“沒有爲什麼,我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謝苒難得在孩子面前狠了心,“我會差人將他身上的傷都治好,回宮之前,他會一直陪着你玩。”
“不!”
謝苒突然提高了嗓音,咬着牙,圓圓的眼睛裏滿是倔強:“我就要他陪我,回宮我也要帶着他!”
“悅悅!”謝苒沉下臉,冷聲道,“這件事沒得商量。”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屋裏氣息都跟着冷凝下來,沒人敢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我不我不!”悅悅高聲吼着,“我就要他!”
她的眼眶飛速躥紅,緊接着便蓄起淚水來,貝齒緊咬嘴脣,努力抑制着自己想要哭的衝動。
可她那顫抖的嘴脣以及泛紅的眼眶,都讓人看着有些不忍心。
楊嬤嬤跟夢竹她們都看向謝苒。
從悅悅出生到現在,謝苒幾乎沒有對她說過不字。
只要是她要的,謝苒都會盡量滿足她。
可是現在,母女兩個突然就這麼吵起來。
她們以爲謝苒會像從前那樣對悅悅妥協。
但是……
“把她帶回房間去。”謝苒冷聲道,“不認錯就不準再出門。”
甘蕙不敢多說什麼,走上前將悅悅抱着離開。
終於,悅悅忍不住哭出了聲。
她趴在甘蕙的肩頭,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
連夢竹她們這些還沒當孃的聽了,都覺得心疼不已。
偏偏謝苒冷硬着一顆心,什麼都沒說。
不遠處還趴在地上的元安一動不動。
謝苒對楊嬤嬤道:“給他安排個住處,再叫太醫給他查看一下傷勢。”
“是。”楊嬤嬤應了聲。
等到人帶走後,夢竹才輕聲勸:“娘娘也別難受,公主到底是年紀小,等再大些能明白您的苦心。”
謝苒都是爲了悅悅好,擔心在她身邊留一個禍患。
若因爲如今的一時心軟,將來危及到悅悅,那才是最讓謝苒難受的。
“公主就是圖新鮮,等過兩日自然就忘了這件事。”素香也勸道。
“這孩子,是被我驕縱慣壞了。”謝苒輕嘆了一口氣,“她一直順風順水,從來沒有人忤逆過她的想法,才養成這幅性子。”
“公主還不懂事呢。”夢竹溫聲道,“您仔細些身子,別跟孩子動氣。”
畢竟這肚子裏還有一個呢,可不能馬虎了。
謝苒深吸了兩口氣,才將心裏的火壓下去。
她想起元安:“那孩子也是個苦命的。”
或許也是因爲信任,所以才將孩子交給舅舅一家。
沒成想他們竟然會將孩子賣了。
“世道便是如此。”夢竹輕聲道,“對於元家,皇上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
元家是極力支持馮家的,馮家落敗後,顧昭也只是斬了涉事的那一家幾口而已。
其餘旁系他都沒有動,只是抄了家流放而已。
“只是他的這份手下留情,只怕也埋了禍根。”謝苒低聲道。
鮮少有人能夠自省。
顧昭今日留了他們的命,他們並不會反省,反而會覺得顧昭下手太重。
元安那孩子,見他的第一眼謝苒就看出來了,他的眼中藏着恨。
這恨不知是對誰的,但總歸是禍患。
“如今這天下都是皇上的,應當不會有人敢輕易再起什麼心思了。”夢竹道。
謝苒只是淡淡笑了笑。
傍晚,顧昭回來時,聽說了白日發生的事。
他先問了悅悅:“孩子怎麼樣?”
“在房間裏關着呢。”謝苒頭疼不已,“連飯也不肯吃,這是在跟我賭氣呢。”
她是真想不到,那麼小的一個孩子,怎麼氣性那麼大呢。
“不吃飯可不行。”顧昭當即道,“我過去看看。”
“你去看可以,但是不能妥協了。”謝苒叮囑道,“元安那孩子,絕對不能留在她身邊。”
“我知道。”顧昭道。
他也是當父親的,自然知道爲孩子着想。
不過,這一次兩人都低估了悅悅的決心。
顧昭特意帶了她最愛吃的東西,才一進門,就看見一個受氣包坐在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