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是常態，無人能改變的。
沈稚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可她越是明白，才越是捨不得。
在這個世上，沈老夫人是對她最好的人。
“我這一生，算是沒什麼遺憾了。”沈老夫人輕輕握着沈稚的手，笑着說道，“從前呢，你們父女倆的關係，是我的心頭病，如今看見你放下過去，我也終於能放心了。”
“我沒放下過去。”沈稚垂下眼眸，淡聲道，“我只是不願再計較了。”
計較那麼多，最終爲難的也是自己。
她雖然只是不計較，可不代表過去那些年裏，沈明成對她造成的傷害都可以一筆勾銷。
她也是爲了讓祖母放心。
沈老夫人稍稍怔愣了一下，隨後才面容苦澀地說道：“也是，即便你不原諒他，也沒人可以怪你。”
當年沈明成對沈稚的種種行爲，沈老夫人都是看在眼裏的，她雖然心疼孫女，可對於沈明成，又實在勸說不動。
如今看到沈明成後悔，對沈稚愧疚的恨不得將心都掏出來的樣子，她有時心裏也是痛快的。
沈稚到底是沒有見到沈明成。
臨近傍晚，天色漸暗，沈稚帶着棣哥兒上了馬車回侯府。
沈明成許是被宮中事務所絆，一直都沒回來。
可等回到侯府，才發現江羨也沒在家。
沈稚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明顯。
回到永寧居，才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喝口熱茶，杜媽媽就進來說道：“夫人，您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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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容微微焦急，帶着幾分擔憂：“先前老夫人病倒，一直昏迷在牀。”
“什麼？”沈稚一驚，連忙站起身，“走，快過去看看。”
老夫人這些日子茶飯不思，遲早是要病倒。
可沈稚也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她帶着棣哥兒一道過去，路上滑，天色又暗，棣哥兒還摔了一跤。
但他忍着沒有哭。
等到了老夫人院裏。
才發現二夫人與江瑤都在。
她們二人在牀前守着，老夫人則躺在病榻上，臉色蒼白的有些嚇人，氣息微弱，仍在昏迷着。
看見沈稚回來，江瑤輕輕叫了一聲：“四嫂。”
“母親怎麼會突然病了？大夫可來看過了？”沈稚擔憂地問道。
“來看過，剛剛才送走。”二夫人神情擔憂道，“只說是憂思過重，氣結於心。”
棣哥兒則是湊到牀前，輕輕握住老夫人的手，乖乖叫了一聲：“祖母。”
老夫人好似還有些意識，她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卻還是沒醒。
“將軍府怎麼樣？”二夫人看着沈稚面上掩飾不住的疲憊，便輕聲問道。
沈稚沉下一口氣，搖搖頭，道：“我沒見到父親，也不知究竟如何。”
儘管她們都是後宅婦人，可誰都能感覺到，如今時局不同，天色開始變了。
江羨遲遲未歸，老夫人又病倒，讓侯府衆人更加不敢掉以輕心。
老夫人在一個時辰後醒了過來。
她睜眼時人還是懵的。
看見衆人湊上前來，她還有些納悶：“怎麼都在這兒？”
“母親，您可算是醒了！”二夫人又驚又喜，終於鬆了一口氣。
沈稚跟江瑤也是放下了心，只要人醒了就好。
老夫人這才後知後覺：“我……這是怎麼了？”
“您晌午去歇午覺，就一直未醒。”二夫人道，“把我們都急壞了。”
老夫人這才想起是怎麼回事，她這會兒雖然醒了，卻覺得渾身乏力，連坐都坐不起來。
沈稚與二夫人忙上前去攙扶着她從牀上坐起來。
等老夫人靠坐在牀頭後，她才語氣虛弱地問：“老四呢？他回來了嗎？”
沈稚搖搖頭，輕聲道：“還沒呢。”
老夫人面上便浮起一抹擔憂。
二夫人見狀，便道：“母親，您先吃點東西吧。”
老夫人搖搖頭，長嘆了一口氣：“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啊。”沈稚勸道，“您不吃東西，這身子怎麼能好？”
“您多少吃一點。”江瑤也勸，“若是四哥知道您擔心他擔心的都病倒了，他也不好受啊。”
孩子始終是母親的軟肋。
提到江羨，老夫人才稍微鬆動了些。
趴在牀前的棣哥兒便趁機道：“祖母，我有些餓了，您就當是陪我吃一點，好不好？”
老夫人臉上終於是有了一絲笑容，她摸了摸棣哥兒的臉，柔聲道：“好，那祖母就陪你吃一點。”
二夫人忙去張羅。
老夫人還在病中，也吃不了什麼大魚大肉，便只熬了點清淡補營養的魚肉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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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肉將刺剔的乾乾淨淨，又熬得軟爛，入口即化。
棣哥兒原是不餓的，但也吃了小半碗。
老夫人也或許是這幾日沒胃口，如今倒餓的吃了不少。
但也沒敢讓她多吃，她畢竟還病着，又上了年紀，怕她積食了更難受。
待吃飽喝足，老夫人的精神瞧着也好些了。
她原本蒼白的面龐有些一絲血色，眸中噙着慈祥的笑：“你還懷着身子，就早些回去歇了吧，也別被我過了病氣。”
她對沈稚如此說道。
“我也沒那麼嬌弱。”沈稚微微一笑，“我再陪着您說會兒話吧。”
“不必了，讓你二嫂陪着我就是了。”老夫人道。
她讓沈稚跟江瑤都回去。
這入夜以後外面可冷着，姚媽媽給她們分別準備了手爐。
回去的路上，棣哥兒被冬青抱在懷中，是怕他又摔了。
等回到永寧居，給棣哥兒泡腳的時候，才發現他的膝蓋都青了。
沈稚有些心疼道：“摔的這麼嚴重，怎麼也不早說？”
“跟祖母病了比起來，我這個算小事。”棣哥兒仰着臉，微微笑着，語氣十分乖巧。
這孩子懂事的讓人有些心疼。
沈稚叫人拿來活血化瘀的藥膏，然後輕輕抹在棣哥兒的腿上。
沈稚沒敢用力，怕他疼。
泡腳的時候，棣哥兒好幾次都朝門外看。
沈稚知道他是在等江羨。
可江羨何時回來，誰也說不準。
將棣哥兒送進暖烘烘的被窩裏，沈稚給他蓋好被子。
“乖乖睡，等爹爹回來了，我讓他過來看你。”沈稚柔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