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她飛快的睜開眼,便瞧見江羨微微喘着氣。
他顯然是還迷糊着,渾身又開始發熱。
沈稚拿手帕輕輕給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怎麼坐在這兒?”江羨蒼白着臉問。
“大夫給你開了藥,可你總也不見醒,我只能守着你。”沈稚溫柔地說,可眼眶卻悄悄溼潤。
她扭過頭,掩飾住,開口叫外面的冬青去將藥再熱一遍端進來。
“讓丫鬟守着也一樣。”他說着話,又輕輕咳幾聲。
他咳得急,扯着全身的傷又開始疼。
嘴角甚至還溢出血絲來。
沈稚強忍着心頭的難受,拿帕子將他脣角的血漬擦掉。
“我聽魏榮說,是因爲你辭官,陛下不允,才打了你?”她問。
“近來陛下推行新政,百官多有怨言,已有多位老臣辭官回鄉。”
江羨想擡起頭與沈稚說話。
可這樣一來,又牽扯着身上的傷。
無奈,他只能趴在枕頭上,長長嘆着氣。
“陛下尚在氣頭,我又在此時提出辭官,他以爲我在挑釁天威。”他說。
所以,他將江羨扣在宮中,望他能改變主意。
可幾個時辰過去,他仍不改初心。
陛下一怒之下,賜他脊仗,於殿前受罰。
過後仍不解氣,不準人幫他,讓他一步步走回侯府。
陛下以爲自己這麼做,江羨就會改主意。
可是沒有。
他下跪謝恩時,陛下便明白了。
他與江羨之間的情意,終究是走到了盡頭。
“爲何不再晚些提呢?”沈稚眼眸溼潤,“說不定……可以避過。”
江羨苦笑:“不論早或晚,都會有這一遭。”
“即便陛下不念你的功勞,也要念你的苦勞啊。”沈稚道,“三皇子兩次逼宮,不都是有你在陛下身邊?”
“我如此做是本分,也不該成爲要挾陛下的理由。”江羨說道。
沈稚不知該如何說了。
有時他固執的可怕。
但沈稚明白,這些都是他爲人立世的堅持。
沒一會兒,冬青送了湯藥來。
江羨起不來身,沈稚便用湯匙一勺一勺的餵給他喝。
只是這藥苦的滲人,如此喝平白折磨許多。
可儘管如此,江羨還是一口一口的將藥都喝完了。
到最後,他的意識不怎麼清楚,沈稚給他喂完藥,想再給他喂兩口清水時,他已經昏睡了過去。
他渾身還在發熱,沈稚便用涼水給他擦了擦身上沒受傷的地方。
這麼一通忙碌過後,天色也不早了。
冬青輕聲對沈稚道:“夫人,您去暖閣睡一會兒吧,侯爺這裏有我守着,您放心。”
“去了我也睡不着。”沈稚淡淡笑笑,道,“還不知他要睡多久,他渾身又在發燙,我隔一會兒給他擦一遍身子或許能好些。”
冬青無奈,只能陪着沈稚一道了。
天快亮時,大夫又過來給江羨把了脈,檢查了一番身子。
幸好江羨是習武之人,這身體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就這二十脊仗,換做那些文人只怕就要了命了。
沈稚聽了大夫的話,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她仍靠在牀前,但這一次卻堅持不住睡了過去。
但這一覺沈稚也沒睡多久。
她閉上眼便是江羨被仗刑的畫面,還有江羨被推上斬首臺。
驚嚇之餘,她猛地驚醒過來。
因爲動靜太大,甚至驚醒了江羨。
“做噩夢了?”他輕輕握住沈稚的手,感覺到她渾身都在打冷顫。
此時天已大亮,距離她睡過去也不過才一個時辰。
沈稚驚恐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江羨。
他的臉色還是蒼白,但是比之昨日已經好了很多。
沈稚想到夢裏的場景,忍住酸澀道:“夢裏我找不到你了。”
“我在這兒呢。”江羨捏捏她的手指,“天亮了,你放心去睡一會兒吧。”
沈稚也實在困極了,但她不敢離開。
她索性脫了鞋,越過江羨躺到了裏面。
“我就在這睡會兒。”她打着哈欠,“我要是碰到你了,你就叫我。”
她怕自己睡覺不老實碰到江羨的傷口。
江羨還沒來得及說話呢,沈稚便已經闔眸睡了。
她這一夜沒這麼閤眼,此時躺在江羨的身邊才算真正安心。
江羨只能叫了人進來,輕聲吩咐幾句。
沈稚在這裏睡着,自然不好再叫人進屋裏來。
所以前來看望江羨的人,全都被攔在了屋外。
棣哥兒晌午放學回來,想進屋去瞧瞧。
可杜媽媽卻也攔着沒讓。
“那我要見我娘。”棣哥兒此時臉色很不好看,冷着臉道。
“夫人昨夜裏沒閤眼,此時還睡着呢。”杜媽媽道,“小世子,您若是想見夫人,等下午放學回來吧。”
“我不,我就要現在見!”棣哥兒卻突然一下犯了渾,他掙開杜媽媽的手,擡腳便朝屋裏跑去。
冬青眼疾手快,一把將棣哥兒攔腰抱住:“小世子,我們都是爲了您好,您就別爲難我們了。”
“放開我,放開我!”棣哥兒手腳掙扎着,嘴裏吼叫個不停。
就在棣哥兒奮力要掙扎出冬青的手時,屋裏傳來江羨的聲音:“讓他進來。”
杜媽媽與冬青聽見這聲音,都愣了一下。
她們還以爲江羨睡着呢。
但既然是侯爺發了話,她們便也沒再攔棣哥兒了。
得了自由的棣哥兒快步朝屋裏奔去。
他昨夜便隱隱聽說爹爹受傷了。
今早去先生那裏時,先生雖只字未提,可前院的那些丫鬟小廝們私下裏都在說昨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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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棣哥兒心中惶惶不安。
而此時,當他終於見到爹爹時,一向身強力壯的人,卻躺在牀上,臉色蒼白,身上隱隱有血腥氣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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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他穿着中衣,可那雪白的衣衫也被鮮血染紅了一些,瞧着刺眼。
棣哥兒站在那裏不敢再往前走了,他小小的臉上是無措。
他呆呆看着爹爹,眼眶漸漸紅了。
“過來。”江羨朝他招招手。
棣哥兒忍着心中的害怕,走上前。
當爹爹的手握住他的肩膀時,他才輕輕啜泣出聲:“爹爹……”
“別怕。”江羨輕輕撫着他的腦袋,道,“小聲些,你娘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