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鬆動了
楚寧風覺得她是杞人憂天了。
孩子如今還小，等再過幾年，說不準又被別的新鮮事物所吸引了呢。
他走到衛姝身邊坐下，說道：“想那麼多做什麼，舒姐兒還不懂事，等她再大些，或許就不這麼想了。”
“她是我生的，脾氣性子是什麼樣我最清楚。”衛姝沉了一口氣，淺聲說道，“若她真是這樣，那我還能放心些，可偏偏她不是啊。”
不僅不是，她那性子，還跟衛姝如出一轍。
衛姝瞭解自己，所以才這麼憂慮舒姐兒。
楚寧風沒說話，只是給她倒了杯茶，遞到她手上，然後才輕聲道：“我知道你擔心孩子的安危，只是你有沒有想過，若人人都是你這想法，那麼國之疆土，又該誰去守？”
他語氣放的很輕，既沒有責怪，也沒有勸慰，只是平鋪直述一個事實。
衛姝抿脣，面色微凝。
她自然知道楚寧風說的這個理，但同時舒姐兒是個女孩兒，也不能忽略。
“如果是謙哥兒或是朗哥兒，他們其中任何一人想要上戰場爲國效力，我絕不會如此阻攔。”她皺眉道，“可今日說出這話的人是舒姐兒。她是個女孩兒，我也不要求她要多麼賢良淑德，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長大，日後嫁個好人家，這難道也有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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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錯。”楚寧風柔聲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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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誰都沒有錯，衛姝的顧慮是對的，他作爲父親，自然也不想讓女兒去那種地方。
可這是舒姐兒自己的意願，他也不能剝奪。
就在兩人沉默之際，門口突然傳來舒姐兒的聲音：“爹爹，娘。”
她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
方才衛姝與楚寧風之間的話，都被她聽了去。
衛姝的眼眶還紅着，乍一下瞧見她回來，愣了一下，然後撇開了眸子，不去看她。
舒姐兒走過來，稚嫩的臉上此時浮着一抹穩沉，絲毫不像她這個年齡該有的。
“跟你祖母說完話了？”楚寧風輕聲問道。
“說完了。”舒姐兒點點頭，咬了咬嘴脣，對他道，“爹爹，我想跟單獨說說話。”
“好。”楚寧風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立身而起，擡腳出去了。
屋裏只剩下衛姝與舒姐兒。
她還是偏着頭不願看舒姐兒。
哎。
舒姐兒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慢慢走到她身邊，然後貼着她坐下。
“娘。”她軟聲叫着。
這要是在平時，衛姝恐怕就已經繃不住了，可今日她卻只是微微握了握拳，依舊什麼都沒有說。
舒姐兒倒是沒有生氣，她主動拉過衛姝的手，輕輕將她的拳頭舒展開來，然後握着她的手指，輕輕說道：“娘，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的安危，但我去了戰場，也不一定就會出事啊。”
“戰場上刀劍無眼！”衛姝再憋不住，眼眶泛着酸澀，壓着聲音低低說道，“娘就你這一個女兒，你若是出了什麼事，你讓我怎麼活啊？”
舒姐兒是衛姝當初拼了命都要留下的孩子，哪怕是身上掉了一根寒毛她都要心疼的，又怎麼能忍心將孩子送去那樣的地方呢？
“我不會出事的。”舒姐兒脣角揚起一抹笑來，“有爹爹跟兩位師傅親自教導我，我會習得一身本領，可以保護好自己。”
“你爹爹不也是年少是便習武，一身的本事，到頭來又是如何呢？”衛姝幾乎是苦口婆心，急的眼睛通紅，“可你看看他，在邊關十幾年，滿身的傷，到如今都還日日都喝着湯藥養身子。他還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尚且如此，而你只是個女孩兒，你明白嗎？”
“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舒姐兒此時背脊微微挺直，那雙神似衛姝的杏眸裏折射出一抹異樣堅定的光芒來，“我並不比他們差在哪裏，甚至等我將來長大，我也可以保證，沒幾個男子能比得上我。”
她這一番話說的理直氣壯，渾身的氣勢。
連衛姝都有些被她驚到，她沒想到舒姐兒這個年紀，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沉默了一會兒後，衛姝才道：“那你能跟娘說說，爲什麼想上戰場嗎？”
她聽過無數女孩子的目標，可沒有誰是像舒姐兒這樣的。
“我只是覺得……總得要有人走爹爹的路吧。”舒姐兒仔細思考了一下，才道，“咱們家除了我，似乎都沒人對習武感興趣。”
可楚家又是將門世家，舒姐兒不希望在他們這一代斷了。
謙哥兒是已經確定了日後要走科舉的路，朗哥兒那樣的身板上戰場是萬萬不行的。
思來想去，似乎就只有舒姐兒了。
“娘。”舒姐兒握着衛姝的手，輕輕說道，“爹爹雖然嘴上不說，但他肯定很想這個家有人能走跟他一樣的路，我本來就對女紅針線不感興趣，你就讓我試試，好不好？我向你保證，我肯定會保護好自己的。”
她現在還不到三歲呢，就已經將自己未來的路想的那麼遙遠了，衛姝不知該說什麼。
舒姐兒一直以來都很有自己的主意，哪怕是衛姝都做不了她的主。
想到這裏，衛姝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她微微眨了眨眼，兩顆淚珠從眼角滾落。
“娘是擔心你……”她哽咽着說道，“今日這些話，但凡換成你哥哥或是弟弟來說，我都不會如此難抉擇，可偏偏是你。”
“我知道，我知道。”舒姐兒撲進衛姝懷中，抱着她，輕輕說道，“娘是擔心我，我知道的。”
“你一個女孩子，爲什麼非要選這條路呢。”衛姝嘆着氣，默默垂淚，“何苦要折磨自己。”
“對我來說不是折磨。”舒姐兒聽她這語氣，知道她是鬆動了，便微微笑了一下。
“真是個傻孩子。”衛姝抱着她，又是一聲嘆氣。
也是這時，衛姝才明白，孩子太過於有自己的想法，並不是件什麼好事。
至少對於衛姝來說不是。
她想不明白這些孩子爲什麼放着捷徑不走，偏偏要去走一些非同尋常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