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今日之事……是孫女讓您操心了。”容晚玉一改適才在皇帝面前的靈活變通,跪坐在外祖母身邊,將頭低了下去。
鍾宜沛也一臉愧疚,挽住母親的手,“不,是沛兒沒本事,料理不好容家內宅之事,還要讓母親勞心。”
“行了,你們一大一小,在這兒擠兌我呢?”老夫人卻一臉輕鬆地笑了笑,左拍拍容晚玉,右拍拍鍾宜沛。
“這件事,你們都做得不錯。無論一家人有何等齟齬,終究是互相牽絆。如此既擺脫了這樁無妄的婚事,也沒有累及容家的名聲。”
老夫人雖然嫁給老侯爺後,後宅安穩,沒有亂糟糟的鉤心鬥角。
但出身大家族,這些手段伎倆,在她老人家眼裏,實在是不夠看。
今日之事,最終還是因爲妥協二字。
容晚玉不想嫁給二皇子,故意讓容沁玉行種種手段,但卻不能讓此事定義爲容家次女勾結二皇子。
因爲除了容沁玉,她還有容秀玉這個小妹妹。
大戶人家嫁娶,考慮良多,名聲便是極爲重要的一條。
雖然誰人家的後宅都會有些髒心爛肺之事,但在外的名聲卻比真正的家風更爲有力量。
不僅如此,若此事定義爲容沁玉主動勾飲皇子,那皇帝也不會退讓一步,允許換婚。
眼下的結果,可謂一石二鳥。
坐回臨近席位的容束,面上還掛着笑,背後卻出了一層冷汗。
適才發生的一切,讓他此時心還突突跳着。
有心想要尋夫人說說話,或者安慰一番婚事落空的大女兒。
眼巴巴看着容晚玉和鍾宜沛卻始終簇擁在老侯夫人身邊,似乎沒有回自己身邊的意思。
容束只能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連喝了好幾杯,壓壓驚。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辰,皇帝和嫺貴妃從後殿回到了正殿。
兩人依舊是攜手而入,嫺貴妃似乎重新上了妝,容光煥發,絲毫看不出剛剛經歷了什麼。
容晚玉看向嫺貴妃時,嫺貴妃正好也看向了她。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一觸即分,嫺貴妃甚至衝着容晚玉笑了笑,一派和善模樣。
倒讓容晚玉在心中感嘆,到底是把持後宮多年的貴妃,不過片刻,就能平復心緒,看模樣,連皇帝的心都安撫住了。
除了知曉內情的皇室,席位稍遠些處,坐着碩國和夜䴉國使臣。
齊鳴竹歪着頭,將目光投向容晚玉,玩味一笑,同身旁的阿既說話。
“今日雖永寧縣主穿着簡素,卻難掩國色之姿。不被隨意採擷,也是好事。”
另一側的夜䴉國國主也看了一眼,卻有不同意見,“美則美矣,卻瘦弱了些。倒不如淑和郡主,看着十分健朗。”
齊鳴竹沒想到夜䴉國國主會跟自己搭話,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調侃道,“聽聞國主尚未娶親?”
“不錯,我一直想着求娶一位澧朝貴女爲後。”夜䴉國國主半點虛與委蛇也無,爽朗大方地承認了自己此行的另一個目的。
“殿下也尚爲娶妻吧?莫不是也有和澧朝親上加親之意?”
齊鳴竹被口無遮攔的夜䴉國國主哽了一下,連連擺手,“我年歲還小,暫未考慮嫁娶之事。那便先助國主心想事成,娶得良人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唱禮太監緩步出列,站在了皇帝身旁。
“吉時已到——”
閒談的衆人聞言立刻斂聲,有更多好奇的目光落在了容晚玉身上。
外客眼中,今日訂婚宴定然是二皇子和永寧縣主。
此時到了行禮時刻,永寧縣主卻依舊穩坐着,不免讓人奇怪。
還未弄清緣由,緊接着,便看見一對男女從正殿外緩步而入。
女子着一身粉衫,滿頭珠翠,濃妝粉飾,要不是身形窈窕,幾乎難辨年歲。
早幾年,蕭姨娘帶着容沁玉出席了不少宴會,這張面容衆人也不陌生,因此才更爲驚訝。
和二皇子訂婚的,竟然不是容家嫡女,而是容家次女?
嫺貴妃傲然的性子,在席者幾乎無人不知,都沒想到她會給二皇子選一個母家不顯的正妃。
但無論如何驚訝,當初賜婚的聖旨上,也沒有指名道姓,此時倒也說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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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換上了備用的禮服,先前那套則已經成了一堆碎布。
比起嫺貴妃的收放自如,二皇子的功夫顯然還不到家。
他的臉幾乎沉得能滴下墨來,和身旁的容沁玉隔着足足一人的距離。
他步伐極快,絲毫沒有顧忌身旁的容沁玉,幾步並作一步站定在了正殿中央。
容沁玉輕咬下脣,心中涌起委屈之情,但面上不甘顯露,只能加快步子,勉強跟了上去。
因爲今日只是訂婚,便沒有那樣多繁瑣的禮節,大把的時間還是留給了皇帝發話。
看着眼前的一對怨偶,皇帝連場面話都不想多言,三言兩語將訂婚宴之事帶過。
嫺貴妃也只是走了過場,隨手取下一件首飾賜給容沁玉當做見面禮。
原本該是重頭戲的兩人,就這樣簡簡單單地結束了所有儀程,各歸其位。
皇帝則拉着使臣和外臣,大肆談論起了此前和北域的齟齬。
“澧朝向來,和諸部別國友好往來,如今卻有不軌之徒,意圖作亂,實在是讓人寒心,也讓人恥笑。”
齊鳴竹知曉皇帝的意思,沒枉費這段時日皇帝對他的格外厚待。
起身衝着皇帝舉杯,表明態度,“陛下宅心仁厚,澧朝有大國之威,閒雜宵小,不足爲懼。”
“說得好!”皇帝笑拍案桌,和齊鳴竹對飲一杯,“蟲蟻何懼?若賊心不死,便是自討苦吃。”
這番話,自然有人,會以最快的速度傳向北域。
皇帝和齊鳴竹,一個高調錶態一個刻意恭維,加之附和其言的羣臣,一時間席間倒是熱鬧非凡。
直到夜䴉國國主,舉着酒杯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絲毫沒有顧及大殿內的氣氛。
“尊敬的陛下,我夜䴉國向來敬仰澧朝爲大國之威,今日想要請求陛下一件事。”
皇帝以爲夜䴉國國主是來拍馬屁的,大手一擡,笑意盈盈。
“國主客氣了,澧朝向來愛護友邦,國主直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