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晚矣,空氣中飄着煮飯的煙火味。
顧緋眼睛看不見,他站起身,憑藉對房子的熟悉感,一瘸一拐地往廚房走。
竈膛裏燃着文火,他用手沿着木質鍋蓋往中心點摸。
摸到一個把手,旋即往上一拎。
拿過兩個碗,把煮好的粥舀起來,再掀開另一口鍋,裏面是他那會炒好的菜。
除了能看到炒焦的肉,盤裏炒過頭黑乎乎的菜。
已經看不出原樣。
他來回三趟把飯菜端上桌,再把筷子整整齊齊地擺好。
然後獨自坐在長板凳上,無神的視線望向大門的位置,就那樣看着。
半個時辰過去,外面也沒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他拿出衣袖裏的銅錢,從最開始稍有輕快的轉動,隨着時間流逝,變成愈發的慢。
那張面無表情乖巧的臉,也越來越陰沉。
感受到男人逐漸變低的氣場,站在房梁的瓜娃子,羽毛抖個不停。
“瓜娃子再去看看…”
平時愛重複兩句話的它,這次說了一句就飛出家門。
它沿着路尋找的女子,這時還在劉大夫家裏。
他們一家人狼狽回村的畫面,被一些吃完飯在家門口聊天的村民看見了,李武和李廣昌是個管不住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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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個雖然被打得很慘,但他們可沒輸。
不得吹出去顯擺顯擺。
不到一會,村裏大部分人家都知道他們大女兒被打,他們跟親家幹仗的事。
聽着他們把這事拿出來宣揚,李小魚上去就給他們一腳。
“還看不看病了!”
父子倆不約而同地捂住屁股,異口同聲地叫道:“看看看,小魚,你輕點踢啊。”
“疼啊。”
看他們一個臉上帶傷,一個臉上帶泥。
李小魚捂着稍有扭傷的腰,兇惡地瞪了他們一眼,“我看你們挺能聊,以爲你們不疼呢。”
父子倆憋屈地對視了一眼,都不敢頂嘴。
李武是因爲看到她跟林家人打架,他才發現三女兒上次打自己,算是手下留情了。
林家那三個兒子,被她打得跟癩蛤蟆似的。
李廣昌是回來的路上聽媳婦說了他跑開後的事,他沒想到三妹爆發力這麼強。
看到李小魚訓李家父子,孫翠翠就想起今天從屋子看到她維護李小燕,打架不要命的樣子。
不知怎的,她心裏很嫉妒。
也很…羨慕。
隨後一羣人去了劉大夫家裏,從年齡大到小,一個個排着隊治傷。
李武是跟兩個老傢伙幹架,他身子骨還算硬朗,除了胳膊有點扭傷,基本都是皮外傷。
李廣昌跟着林家弟弟從半山腰打到水田裏,又從水田幹到山上的泥塘裏。
除了被咬了兩口,他身上的傷是最少的。
最嚴重的是李花花,林大山那一腳踩得很重,致使她肩膀骨頭有點錯位。
劉大夫說了一大堆專業用詞,他們也聽不懂。
見他們一家人眼神迷濛,劉大夫無語的搖了搖頭,把目光投向擰着眉頭,神情相當嚴肅的李小魚。
問她:“聽明白了?”
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過來,李小魚臉頰有點傷,那位置有點癢。
她抿了下脣,輕輕撓了下傷口。
在幾雙充滿對知識渴望的眼睛注視下,說了句很有智慧的話:“您就直說,我二姐要休養幾個月?”
見他們又把目標轉到劉大夫身上。
李小魚偏頭努了下嘴,她又不是學醫的,現代醫學專用詞她都聽不懂。
何況古醫。
聽到李花花要休養最少三個月,李武爆脾氣又上來了。
在李小魚治傷的時候,他坐到板凳上,面向着門口,拿出壞掉的煙桿,吧唧抽了兩口。
“要說我,都怪二女婿。”
劉大夫家有間用簾子隔出來的房間,他媳婦在給李花花上藥。
聽見爹無緣無故怪起何一海,她忍着疼無語地說:“爹,今天的事跟一海有什麼關係?”
煙桿壞了,菸葉也找不到了,沒抽上煙的李武更煩了。
他牛鼻子似的重重哼道:“怎麼跟他沒關係?他晚走個幾天多好啊,就他那個身板,不得把林大山他爹脖子扭掉啊。”
李花花:“…”
李廣昌坐在門檻上等他們,聞言,他瞥向在看病的李小魚。
冷嘲熱諷道:“爹,二妹夫出門了還能理解,你三女婿還在家啊,他才是最沒用的。”
“咱們在林家捱打,他在家裏悠閒。”
李武這次哼的更大聲:“得虧今天沒帶他去,本來是瘸一條腿,回來就得爬回來。”
“那不就是斷了兩條後腿的狗?”
李廣昌想到那個畫面,他就忍不住想笑,他一笑李武也想到了,他也跟着笑。
“是挺像呀,哈哈哈。”
“爹,咱們倒黴接納了顧瘸子,咱村還有一個王傻子,誰家女兒嫁給他,更倒黴。”
“那得是祖上倒八輩子黴。”
父子倆一唱一和笑得開心不已。
李小魚的手背被抓傷了,劉大夫在給她敷藥膏,他們絲毫沒注意到李小魚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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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用冷冰冰地眼神凝視着他們。
孫翠翠和婆婆還有女兒坐在一起,看到李小魚平靜的表情,她不敢觸公公黴頭,只得用力咳了幾聲。
聽到媳婦咳嗽的聲音,李廣昌以爲她是不舒服。
趕忙偏頭看去。
這一看,直接跟李小魚平靜地視線對上了。
房間裏只剩下李武一個人在笑,瞧大兒子跟個小媳婦一樣,雙手交疊放在懷裏。
剛想罵他,見他朝自己擠眉眨眼,倏然想到了什麼。
猛地一回頭,直直撞上三女兒的白眼。
怏怏收回煙桿,走到她身邊,小聲在她耳邊說:“女兒,咱們是同條船上的人啊。”
他的聲音很小,就父女二人聽得見。
李小魚也裝模作樣地在他耳邊小聲說:“家醜不可外揚,你們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咱家的醜事?”
要想別人聽話,就得拳頭硬。
李武深知這個瘋女兒的拳頭有多硬,他老實點頭,“知道知道,爹不說了啊。”
看完傷,各回各家。
王桂花不放心李花花一個人在家,今晚想去照顧她,李武也隨她們了。
瓜娃子找到半路,看到手上提着藥包的熟悉女子。
急衝衝地飛回家,對一直坐在板凳上的男人說:“真回來了…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