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緋的手隔着一層薄薄的裏衣,貼在女子的腰上。
不想讓她看出什麼來,他神情平靜淡然,手輕柔地一下一下按着腰。
房間唯一的光源是一盞桐油燈。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除了彼此的呼吸,只剩下外面時而響起風颳竹葉的簌簌聲。
氣氛過於安靜。
腰間隨着按壓,那處肌膚越來越燙,燙得顧緋心頭一顫。
被他這樣按着,李小魚眼睫止不住地顫了顫,她緩緩睜開眼,落入眼簾的是顧緋那張處於黑暗中的臉。
他背對着油燈,黑暗遮住了他臉上的神情。
視線往下,看向他那只正在揉腰的手,隨着他的動作,那只節骨分明的手。
掌心時而往上,時而往下。
一種近乎璦昧的氣氛在二人之間流轉。
因爲她是正躺,呼吸時,腹部也會跟着起伏。
不知不覺中,她就跟着顧緋按腰的節奏呼吸,這導致呼吸時會不自覺憋氣,腰揉着也不再軟乎。
“不要憋氣。”
顧緋略微無奈地聲音響起。
李小魚一直在觀察顧緋,回過神來,她趕緊放鬆身體。
手規規矩矩擺在兩側,輕呼了口氣,乖乖地問道:“這樣可以嗎?”
“可以”,聲音喑啞。
不知道顧緋按到腰哪個點,讓她覺得發癢,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有點癢。”
一聽到她笑,男人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
察覺他手上的變化,李小魚立即止住笑,顧緋按得力道剛剛好,她可不想因爲剛才的笑聲惹他生氣。
可不做點什麼,氣氛有點奇怪。
努着嘴,眨了眨眼,想了一會,她主動找話題聊。
“顧緋,水缸還有多少水啊?”
具體剩多少,顧緋也說不上來,他回道:“不多。”
聽到不多,李小魚就想到要挑水,一想到受傷還要弄水,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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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咱怎麼沒住山腳下,這樣挑水多方便。”
聞言,顧緋眼眸微頓,平靜地聲音帶着幾分疑惑:“水井離我們很遠?”
“遠倒不遠,主要臺階多。”
“具體點。”
李小魚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問這麼詳細想做什麼,閒來沒事,就絮絮叨叨地把水井路線的情況告訴了他。
聽完,顧緋眉心微擰。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那股圍繞在二人之間奇怪地氛圍,隨着李小魚舒服地睡着,慢慢消失。
聽着她沉穩的呼吸聲,顧緋整理她褶皺的衣裳。
他靠在牀頭,指腹輕輕點了下牀沿,那雙慵懶地柳葉眼沒有任何情緒。
這一夜,只要旁邊有摩挲聲,他便會伸手去摸一下女子的肩膀,防止她側睡蹭掉臉上的膏藥。
而他,幾乎一夜沒睡。
翌日,李小魚醒來,她打着哈欠下牀。
走出房間,見顧緋又在寫寫畫畫,她輕輕揉了下鼻子準備出去洗臉。
剛轉身就聽到男人說:“臉和手洗了,重新敷藥。”
她一打哈欠眼角就會流淚,擦掉淚珠,用帶着鼻音的腔調回道:“好。”
如李小魚昨晚所言,烏雲密佈地天空,正下着淅淅瀝瀝的雨。
洗完手和臉,敷上藥後,她去廚房做早飯。
一掀開鍋蓋,一股米香味撲鼻而來,看着不算濃稠的粥,李小魚五指微攏。
她偏頭看向門口,脣微抿。
舀了兩碗粥端到堂屋,對面無表情地男人輕聲說道:“吃飯。”
洗碗的時候,看着所剩無幾的水缸,她無奈地嘆了口氣,穿上蓑衣拿上扁擔水桶去挑水。
走之前,她跟顧嬌嬌打了聲招呼:“我去挑水了。”
顧緋剛要喊住她,一道比天邊驚雷還要響亮的聲音傳來:“小魚啊,林大山來報仇了,你快跟我回家。”
聽着熟悉的聲音,李小魚立即放下水桶,打開了大門。
李廣昌跑得太急,加之下雨天路滑,也不知道他是摔了多少次,總之,半邊衣裳上全是泥巴。
他一邊大喊一邊跑到顧家門口。
見李小魚正擰着眉嚴肅地盯着自己,他拽住她的手就要往李家走。
前者把他往後一拽,險些拽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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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好他,李小魚保持着冷靜,“林大山昨兒個腦袋都開瓢了,他還跑來報仇?”
李廣昌扶着她的手臂,那張沾了泥巴的臉充滿了害怕。
頭點得跟搗蒜一樣,“來了,他不止自己來了,還帶上了他那幾個弟弟來報仇,你不在,我和爹幹不過他們。”
“他們馬上就要咱家了,你快跟我回去看看。”
“不然我和爹孃還有二妹會被他們揍成屎殼郎的。”
李小魚感覺哪不對勁,昨天師爺和村長都在,就算他們不聽村長的話,師爺是林家小兒子的老師。
爲了小兒子的前途,他們也不會貿然來報仇啊。
可見着眼前急得跳腳的李廣昌,他也不像在說謊,還是去看看再說。
回頭對着堂屋大聲喊道:“顧緋,我去李家看看。”
說完,不等男人有何反應,她便跟着李廣昌匆匆離開了家。
腳步聲混合着雨聲,清晰又模糊。
堂屋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出來,他走到牆角處,拿起立在那裏的竹棍。
憑藉對院子的熟悉,他的腳踏進了滿是泥濘的院子。
李小魚放水桶的時候,他聽到了,暗中記下了放水桶的位置。
淅瀝的雨一點點淋溼他的衣裳。
也沾滿了他那張精緻的面容,他只是眨了下眼。
他在兩只水桶裏面摸了摸,隨後拎起放了繩子的水桶。
右手臂勾住水桶,左手拿着竹棍探路。
在房梁自個玩耍的胖鸚鵡,看到他冒雨出門,小腦瓜左歪一下右歪一下。
揮着翅膀跟了上去。
兩刻鐘後,送走林家一羣兄弟,李小魚無語地對李家父子翻了個大白眼。
看到她鄙視的眼神,父子倆瑟縮地往後退了退。
“爹也不知道他們是來賠禮道歉的…”
“小魚,你別打大哥啊,他們浩浩蕩蕩一羣人,我以爲是要來打我們。”
雨越下越大。
李小魚懶得跟他們多說,拿了幾份慰問禮摟在懷裏回家了。
回家要經過那口水井。
她穿過竹林,在開闊的視野下,一眼就從大雨中看見了熟悉的背影。
她赫然一頓,僵在了原地。
顧緋左手提着水桶,他每走一步都要彎下腰,用那只拿不了任何東西的右手去觸碰上一步的石臺階。
而那身乾淨的衣裳從膝蓋往下早已沾滿了泥巴。
這是她從未在他身上看過的狼狽,卻這一刻猝不及防地出現在眼前。
難怪他昨天晚上,讓說具體點…
看着這樣的他,她動了一絲惻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