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昌知道風無度,他想問李小魚爲何認識這個小白臉,一想爹的事情,又問不出口。
兄妹二人一路跑着回了李家。
一進門就聽到幾人哭哭啼啼的聲音。
孫翠翠嚇得癱坐在凳子上,王桂花整個人也六神無主。
只有李花花板着一張臉,端着一盆盆冷水來來回回給李武擦耳朵上的血。
腳還沒踏進房間,濃烈的血腥味直撲鼻腔。
李小魚擰着眉,擡步跨進房門。
一眼過去,李武暈死在牀上,右耳消失跟個窟窿似的,止不住的血流到地上,跟泥巴混爲一體。
瞬間,一股被寒冰席身的冷意和劇烈的眩暈感襲來。
她手撐門框,才強撐着不暈過去。
發現她腳一軟,李廣昌趕忙扶住她,惶恐地喊道:“小魚…”
李小魚瞪大雙眼,猛地甩了甩腦袋。
壓着眩暈感,輕聲對他說:“我沒事,你去幫二姐。”
她和孫翠翠還有王桂花都幫不上忙,只能靠李廣昌和李花花了。
轉身走出房間,她坐在孫翠翠旁邊。
埋頭盯着腳尖,眼睫時而許久眨一下,時而快速眨了眨,腦海裏在思索對策。
忽然,有人碰了下她的肩膀。
她條件反射地身體一顫。
仰頭,發現是揹着藥箱的風無度,她抿了抿脣,看向房間。
沉了口氣,啞然說道:“還沒醒。”
她雙眼焦距無神,風無度猜到是受到了驚嚇,聲音溫柔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我去看看。”
“嗯。”
李小魚現在腦子也很混沌,只能點頭向他道謝。
有風無度在裏面幫忙救治,李花花和李廣昌去廚房燒熱水,一個負責燒水一個負責端。
有條不紊地配合着。
空氣中的血腥味太濃,壓抑地喘不上來氣。
她走出李家大門,在門口的石墩上坐下,冷風呼嘯,颳得臉生疼。
放空大腦,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的小河溝。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轉頭向上望。
又是風無度。
撐着石墩子站起來,見他衣袖上沾滿了血,她往院子裏看了眼,穩重的聲音染着幾分無力感:“怎麼樣了?”
看出她狀態也不怎麼好,風無度長話短說。
“命保住了,流血過多,至少三天左右才會醒,每天我會過來給他換一次藥。”
李小魚木訥地點了下頭:“謝謝。”
手伸到錢袋子,“多少錢?我給你。”
她拉開錢袋的時候手都在抖,注意到這一幕,風無度把目光挪到她臉上,瞧她臉色比那會還要蒼白。
看來嚇得不輕。
溫聲道:“不必,怎麼說他也是師兄的老丈人,沒有收錢的道理。”
說完,他轉身就走,留給李小魚一個越來越模糊的背影。
呆呆地看了一會,她也轉身回了院子。
王桂花在收拾地上的髒東西,其他人都坐在堂屋裏,個個神情都堪比豬肝色。
一桌子人沒一個說話。
瞧見氣氛沉默至極,孫翠翠主動開口:“公公是被人從馬車上扔下來,他是賭輸了?還是罪了什麼人?”
她一邊說一邊看其他人的臉色。
這桌上也就李花花和李小魚心裏知道點原因。
前者衣裳上都是血,她目光瞥向過來,後者也正好看向她。
兩人都選擇了沉默。
李廣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他氣憤地捶了下桌,聲音充滿了憤怒:“不管什麼原因,也不能把咱爹的耳朵割了呀,我要去給爹報仇!”
李武是被扔到李家門,李梅開的門。
小姑娘當場嚇暈了過去,此時迷糊醒來,走到門檻聽到她爹的豪言壯語。
她小臉皺成一團,激動地喊道:“爹,我陪你去。”
壓抑的氣氛隨着小傢伙的話,舒緩了不少。
李廣昌擦掉鼻涕,瞪着她兇道:“你去個屁,你老實在家玩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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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李花花也參與了話題。
只有李小魚一直在沉默,沉默地讓李家人心都慌了。
李武現在躺着,他們已經默認李小魚是家裏的主心骨,她一沉默,大家心裏更加慌張了。
時間眼看要來到中午。
王桂花說:“我去煮飯。”
李小魚一直在想事情,聞言,她看向婦人,啞聲說:“不用煮我那份,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他。”
她的狀態很不對勁,李花花一臉擔憂地望着她。
關心地喊道:“三妹,你…”
還好嗎這三個字還沒說出來,便被李小魚打斷,她勉強的扯了扯嘴角:“我沒事,你們照顧好自己,我走了。”
迎着冷風,她一步步離開李家。
沿着田坎一步一個腳印,那些扛着鋤頭說着笑話的村民回家吃飯。
她只看得見他們張合的嘴和臉上燦爛的笑容。
聽不到一絲聲音。
就連李富貴的奶奶喊她,她也沒聽見。
王奶奶自語道:“這孩子咋了?我聲音喊這麼大她都沒聽見。”
走到竹林,她腳下一軟。
一直強裝的鎮定再也撐不住,半跪在地上,捂着肚子,嘔吐不已。
她吐了一地,吐到生理性地流淚。
李武那跟窟窿一樣的耳朵,始終在她腦海裏盤旋。
久久無法消散。
吐到後面,她胃裏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只剩下大顆大顆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地上砸。
就在她陷入自我世界時,一只大手從她腰間穿過。
下一刻,她就像抱小孩一樣。
被顧緋抱在懷裏。
四目相對,她那雙泛紅染着淚花的眼眸,溼漉漉地盯着男人。
眼簾一攏,眼淚啪嗒一下落在男人手背。
滾燙的眼淚像要把皮膚給灼傷一般,顧緋心裏跟着一燙。
讓她坐在臂彎,他擡起右手,用手腕溫柔地拭掉她眼中的淚,低沉的聲音磁性又帶着溫柔:“回家?”
他漆黑的眸子冷靜又深邃。
望着他眼睛,李小魚一直忐忑的心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她眼睫顫了顫,聲音裏帶着濃濃地鼻音:“嗯。”
雙手圈住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頸窩,任由他抱着自己往家裏走。
顧緋知道她爲何哭泣。
隨着走上石臺階,她嘶啞的嗓音顫抖着說:“你和師爺跟我講那些事的時候,我心裏沒多大感觸,直到今天真實發生在我的生活中。”
“我才明白,你爲何每次提到案子,神情都那般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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