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魚不明白他何意,猶豫了一下,起身乖乖走了過去。
她站到顧緋身後,從他肩膀往前看。
後者把手擡了起來。
當她看清那條條細如麻線的刀口,她頭皮一麻。
整個人錯愕的說不出話來。
顧緋偏頭看她一眼,把她的驚訝盡收眼底,他像是不在意,目光淡淡地凝着右手。
語氣冷靜到沒有一絲起伏。
他說:“每根手指側面都有一道疤痕,你都沒有畫出來。”
說罷,他喉間溢出淺笑聲。
聽着他的笑聲,李小魚心臟抽疼了一下。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手指上的刀口,這傷口很細小,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
她偏頭看去,他那張精緻的面孔沒有浮現一絲戾氣。
看着像是接受右手無法恢復的事實。
咬了咬下脣,聲音小到近乎呢喃:“我沒看到這幾道傷疤。”
顧緋把手放下,溫和的笑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畫的很好,沒有必要去追求過分完美。”
李小魚一頓。
這句話像一記石頭,重重砸在平靜的湖面。
她心跳陡然加快。
只因這句話,以前奶奶也對她說過。
無論是工作還是繪畫,她對自己的要求都格外的高,就像有強迫症。
稍微出現一點點小差池。
她都會不停的修改,不管是加班還是熬夜,都會處理到自己滿意爲止。
但其實,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罷了。
她眼睫快速眨了眨,剛想說話,顧緋像看出了她在緊張。
伸手拿過那只炭筆。
他是第一次用炭筆作畫,經常看她用,他回想了一下她作畫的樣子,很快掌握了手法。
幾筆落下,將疤痕在紙上畫了出來。
放下炭筆,他偏頭朝她微笑:“不完美,也是一種完美。”
凝視紙上刀鋒般凌厲的痕跡。
李小魚把視線轉到他的右手,糾結了一會,還是選擇開口問。
“你的手…是誰下的手?”
話一出,顧緋臉上的微笑緩緩冷了下去。
他把李小魚畫的那張紙,往他寫字的紙上一蓋。
看着紙上的手,雙眸微沉。
從李小魚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微低的頭。
長睫遮住他眼中神情,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就在她想爲自己的無禮道歉時,男人說話了。
“我母妃親自動的手…”
李小魚眼眸一震。
她想過各種各樣的人,太監宮女什麼都有,唯獨沒想過會是他的母妃…
顧緋低着頭,左手蜷縮成拳,薄脣溢嘲諷般的笑。
“爲了向老東西表衷心,她拿着小刀沿着皮膚一寸寸劃開,再沿着指節將筋骨一根根挑斷。”
他的聲音沒有情緒,背影都彷彿處於深淵的邊緣。
亦如他後面的這句話。
“我全程都清醒的看着…”
他沒說的是,給李小魚的那把匕首,就是割斷他手筋的那把小刀。
不管他這兩句話是爲了博取李小魚的同情。
還是在她面前賣慘。
他都成功了。
李小魚想象力本就豐富,在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她腦子裏就勾勒了一幅畫面。
昏暗的監獄,顧緋被綁在木板上。
一位衣着雍容華貴的貴婦,手持着一把精美的小刀,沿着右手的紋路,像解剖一件藝術品。
一寸寸弄完。
而顧緋雙眼猩紅,兩側青筋爆突,用着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的眼神。
目睹着這一切。
後面的她不敢想了,越想頭皮越發麻。
難怪他把他的手指當麻花一樣擰來擰去,被最親的人這般傷害。
心不碎才怪。
她深吸了一口氣,陳懇地向他道歉:“對不起啊顧緋,我不該問的。”
“呵呵。”
顧緋笑了一聲,回頭望着她,方才還充滿恨意的眼。
此時只剩一片清明。
他不在意地笑着搖頭:“小魚不用跟我道歉,是我自願說給你聽。”
聞言,看着他露出的那顆小虎牙。
李小魚有些心疼,升起一股想抱抱他的衝動。
一想到那晚說的話,她忍住了。
勾脣笑了一下,本想拿走畫,看到他左手擱在紙上,她沒有要回來。
而是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畫兇手的畫像。
寒風拂進,她赤果果露在外的脖頸一縮。
下一刻,對面傳來男人低沉繾綣的聲音:“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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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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攏緊衣領,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睨着那雙帶着幾分朦朧的桃花眼,顧緋語氣認真地問:“倘若我的身份只是一個普通百姓,戶籍上只有你我,我不會納妾,也不會養外室,你會跟我在一起嗎?”
李小魚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她先是一驚,而後認真思考想了這個問題。
她低下頭,緊緊盯着手中的炭筆,眉宇緊蹙,片刻後又舒展開來。
擡眸,對上男人認真的眼神。
給了他回答,只有一個字:“會。”
她話音剛落,顧緋脣畔微揚,似笑非笑地注視着她。
笑容清淺,格外乖巧。
這給李小魚看糊塗了,不解地問道:“你問這個人做什麼,難道你要脫離皇室?”
她可不信顧緋會是這麼戀愛腦的人。
“沒什麼,我就問問而已。”
“哦。”
女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接着做手上的活。
隨着接近十二月末,李武的生辰也快到了,進進出出李家的人很多。
就在生辰的前兩天,何一海回來了。
只不過走的時候,他身體健健康康,回來的時候,有條腿斷了。
他是被木板車推回來的,村裏人基本都去圍觀了。
李武的耳朵是風無度治好的,他趕緊派大兒子來找他。
恰好風無度在顧家給顧緋看腿傷。
便兜兜轉轉找來了顧家。
李小魚在外面逗狗玩鳥,看到大哥火急火燎地樣子,她斂去笑意,關心地問:“出什麼事了?急成這樣。”
李廣昌跑了大半個村,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雙手搭在膝蓋,斷斷續續地說:“小魚,何…一海回…回來了。”
“這就回來了?”
她聲音裏帶着些許驚訝。
房間的兩人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看師兄臉色驟然一冷。
風無度知道李小魚以前的事。
他忍不住揶揄道:“師兄,你酸了。”
聞言,顧緋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這時,外面又傳來結結巴巴的話:“回來了,但腿…被土匪打…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