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米長，兩米高的牆報，刷一遍白漆，一個人忙活，也要半個多小時才完成。
禾婧一直沒做什麼，就在底下幫扶着椅子。
路過的村民瞧見了，都多看兩眼，還有人調侃兩句。
周祈安都大大方方承認，他就是對禾婧有意思，正在追求當中。
反而讓禾婧不好意思起來了。
周祈安看到了，嘿地一笑，“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你大大方方接受就是了。”
禾婧擡眼看他，眸色清亮又認真，“如果到最後我沒接受你，村裏人怎麼看我？”
“這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
周祈安沉默了。
“你是男人，你可以大方追求，可我是女人。”兩種人的境遇是不一樣的。
周祈安沉默了許久，“我讀書不多，只知道喜歡一個人，那就得對她好。”
“你說的這種情況，我是真的沒想過。”
“但你現在提出來了，我也想知道，我應該要怎麼做？”
禾婧也不清楚，上一世她是被動的，是被推着往前的。
哪怕是重生了，多活了幾十年，她還是她，不會有多大的改變。
禾婧抿起了脣，沒有回答。
周祈安看到了，咧嘴一笑，“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那就順其自然。”
“況且，你說的那種情況肯定不會出現的。”周祈安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到最後，你肯定願意嫁給我的。”
禾婧別過頭，不想看他。
牆壁都刷完了，接下來就是要等油漆幹了，才能在上面寫字。
而這會兒也到中午，是要回去休息。
周祈安收拾好後，低頭瞄了一眼她，“東西我來放，你回家就行。”
“下午兩點半上工，到時候再過來。”
禾婧聞言擡眸，“你也來？”
“下午有新的任務，做完才能過來。”周祈安如實回答。
不過，他又說，“你要是想我來，我可以翹了。”
“……”禾婧不是這個意思，也不想他過來。
周祈安當然是清楚，就是忍不住想要逗逗她，“我就是說說。”
“你聽聽就好。”
“我知道。”禾婧並未什麼都讓他來拿，也幫忙提了兩個桶。
周祈安一手拎着椅子，一手提着最大的桶，走在她旁邊，“我媽說，你做的炒蘿蔔乾好吃。”
“想知道是怎麼做的。”
“很簡單。”爆炒蘿蔔乾又不是什麼祖傳祕方，禾婧沒必要藏着瞞着，誰問都會說。
周祈安邊聽邊點頭，“成，回去後我試一試。”
“你會做飯？”禾婧遲疑了一下，禾家男人會幫忙，但不會進廚房。
這好像就是家裏的默契。
周祈安一聽就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又略微驕傲地挑眉，“當然。”
“我爹去得早，家裏又沒有別的大人，我媽下地，我就在家裏燒火做飯煮菜。”
也就是這幾年，陳芳蘭才不讓他做廚房的活兒。
禾婧嗯了一聲，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你呢？”周祈安好奇，“什麼時候才開始進廚房做飯的？”
禾婧歪頭，認真地回想，上一世，何家父母對她還是很好的，直到十二歲後，謝蓉才讓她幫忙洗菜做飯。
但再多的活兒就不讓做了。
到了十五歲，禾婧才開始掌勺，也是那個時候開始，何家夫婦才知道她的廚藝這麼好。
然後就讓她多做菜，也經常邀請那一家人到家裏來吃飯。
謝蓉還告訴她，想要抓住一個男人，那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那時候的禾婧信了，每一回做飯都特別認真。
可這又有什麼用？
何芳芳回來了，他也就變心了。
禾婧垂眸，自嘲一笑，“十幾歲吧。”
“具體不記得了。”
周祈安瞟了一眼過去，原本揚起的嘴角也慢慢地抿下來了，但還是用很輕鬆的語氣回答，“城裏的孩子都這樣？那可真的輕鬆自在啊。”
“在我們村裏，兩三歲的孩子就得幫忙了。”
不等禾婧說話，周祈安接着說，“我兩歲就開始拿鋤頭下地了。”
從前的生活很苦，周祈安從未跟人說起過，但在禾婧面前，他就是想說，想讓她知道自己的全部。
然後……
周祈安也想知道她的過去。
“你兩歲的時候在做什麼？”
“玩泥巴。”
“三歲呢？”
“玩泥巴。”
“四歲呢？”
“玩泥巴。”
周祈安靜默了片刻，忍不住問，“你童年就一直玩泥巴？”
一點兒快樂都沒有？
禾婧看他真的相信，白了一眼，“沒有，小時候大部分都是看書畫畫練字，根本就沒有時間玩。”
謝蓉說只有這樣，才能配得上那個人。
配得上又能怎麼樣？
十幾年的情誼，不如一個剛認識的何芳芳。
禾婧的脣下意識就繃緊了，臉色也由不得難看起來。
“那你怎麼說玩泥巴？”周祈安的眉心擰起來了。
禾婧瞧着要到家門口了，停下來，擡頭看着他，“我覺得很無聊。”
“我不想知道你爲什麼要說小時候的事兒。”
“我也不想知道你小時候都發生了什麼事兒。”
周祈安沉默了，黑眸直直地看着她。
對上他的眼眸，禾婧忽地一陣心慌，本能捏緊了手心，繼續說下去，“我之前就想說了，但基於禮貌，我一直沒說。”
“我知道了。”周祈安送她到門口，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默默地回去了。
禾婧站在門口，看了一眼，也轉身進屋。
大門關上後，周祈安回頭看一眼，眸底有些失落，但很快就掩飾起來了。
在屋內，禾婧深呼吸，再長長地吐出濁氣。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想說那樣讓人傷心難過的話，就想把周祈安從身邊趕走。
可爲什麼，她高興不起來？
——
下午，寫宣傳牆報的大字，周祈安沒有來。
禾婧控制不住地看了好幾回來來往往的人，但沒有一個人是他。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明明是她把人趕走的，卻又想着他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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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婧搖搖頭，要求自己不要多想，認真把任務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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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大字，不需要打草稿，禾婧不用到下工時間就完成了。
禾繼軍來檢查都笑得合不攏嘴，連連誇讚了好幾次。
婦聯主任也來了，縱然面上有多不情願，在看到字的時候，也沒有辦法控制，直接露出了笑容來。
禾婧彎了彎脣，聽着他們的誇讚，心中並未有多高興。
她靜靜地看着白牆，思緒如同一團亂麻，怎麼也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