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芷妍雙手合十同老住持對拜,住持眉目慈祥,端詳了一會兒霽芷妍,溫和地點頭道:“施主乃有善有福之人。”
“大師有禮了。小女心中煩憂甚多,不知住持能不能開導一二。”
住持捻着佛珠又道了一聲“阿彌陀佛”,閉上眼睛就這樣站着,口中低低念起經來。
霽芷妍不明所以,又問道:“小女所求不過家人安康罷了,只是現今兄長吉凶不明,實在心焦。大師看來,小女所求能否成真?”
住持睜開眼,眸中精光大盛,微微笑着說道:“天命自有定數,吉人自有天相。”
霽芷妍定定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般再次行禮,恭敬說道:“多謝大師。”
不再多言,轉身踏出寶殿,頭也不回徑直走出梵隱寺,九十九級臺階在腳下延伸,必須一步一步踏過才能到達彼端。
僅在寺裏待了不到半個時辰,霽芷妍便領着衆人打道回府了。周遭環境同來時別無二致,但霽芷妍已經能通過那層層霧靄,看清前方的路了。
從梵隱寺回來之後的霽芷妍,更加積極地去面對所有的一切。
她照常隔三岔五去一趟太子府同雲舒聊天解悶,看到雲夫人在教雲舒給孩子繡小肚兜,自己也拿着針線比劃;有時候上街看見小孩子的玩意兒,總是覺得有趣便買下來,有的帶到太子府,有的讓人送進陳府給荀燕婉,表姐和嫂嫂都哭笑不得,直說東西多得快要堆不下了,霽芷妍還是看見就買;初雪下過,便切切實實入了冬,院子裏的梅樹上壓着白雪,豔紅的花依然綻放,紅的白的煞是好看,可惜欣蘭已經不允許她在院子裏盪鞦韆了,不然的話還可以多欣賞欣賞這冬季獨有的風景。
進進出出偶爾也同晏景燁打個照面,不像之前那樣互相漠視了,不過也僅僅是互相多看一眼,有時候行個禮有時候沒話找話問一句什麼,然後錯身而過。霽芷妍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晏將軍還可以是以前威武風發的大將軍,他總是存在年少時的公主心中的那幅畫裏。
時間就這樣過了兩旬。
晏景燁從宮裏回來,破天荒地向譚伯問她的去處。譚伯答:“殿下去了太子府,吩咐午膳前就回來。”
晏景燁點點頭,卻忍不住在府裏來回踱步,晃得下人們眼花卻不敢說話。
霽芷妍今天在太子府親手縫好了一只虎頭鞋,心裏得意不已,回府的時候還笑意盈盈。不等擺好馬凳,直接從車上蹦了下來,把身邊的人都嚇了一跳。
她毫不在意歡歡喜喜進了府,冷不丁看見晏景燁就站在影壁前看着她,尷尬得突然不知道怎麼走路,呆呆地站住了。
很難得看到她如此少女模樣,晏景燁看她心情正好,突然就很高興自己將要告訴她的是個好消息。他走上前,離她很近,能聞到她身上的脂粉香氣。
“同我到書房來。”低沉的嗓音往耳朵裏鑽,霽芷妍覺得這一側的耳朵癢得不行,不自覺伸手抓了一下,整張臉都蔓延上微粉。
晏景燁已經轉身朝前走了,她回頭看了欣蘭一眼,欣蘭笑意盈盈的,鬧得她臉頰發燙,趕緊回頭跟上。
兩人安安靜靜地走進書房,欣蘭跟到門口,主動福了一福停住腳步,隨即門就被關上了。
“是太子哥哥有消息了嗎?”霽芷妍跟他沒有別的可以說的,不用猜也知道是爲了什麼,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緊張得摳着指頭。
“是好消息。”晏景燁說道,“太子如今正在蒼玄,性命無礙。”
“真的嗎!蒼玄?哥哥不是在甸部失蹤的嗎?”
“是,具體情況還未得知。近日守將收到了太子從蒼玄傳來的密信,快馬送到京城,信中附有太子玉牌,當是無差。”晏景燁儘量簡單地告訴她,省掉了守將如何確認玉牌真僞,從邊地跑死了三匹馬才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來之類的細節,信中的隱憂也沒有提及。
“那哥哥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呢?”霽芷妍不太明白爲什麼霽玉宸不是直接回來,而是要先送一封密信,“他回不來麼?”
晏景燁點點頭:“太子沒有身份文牒,進入蒼玄應該也不是通過正常關口的。”
晏景燁跟她解釋,我朝同蒼玄的邊境上互相設立了檢查哨所,兩邊來往的人都要經過雙方的身份確認才能通行,一般只有從兩邊官府取得身份證明的人才能往來行商,身份證明並不好得,因此關口每日進出的人有限。太子兩邊都沒有身份證明,出蒼玄已經很難,要悄無聲息地進入我朝更是幾無可能,太子的密信上也提到這一點。若是在通關時被蒼玄的哨所扣下,恐有性命之憂。兩邊官府還時常在城內隨機檢查官牒,爲的是防止有身份不明的人混入國內。
乍一聽聞消息的興奮此刻所剩無幾,霽玉宸現在還安全,可他的每一天都要面臨危險。霽芷妍有點焦急,她看向晏景燁的臉,發現他臉上一派從容淡定,心裏突然就安定下來。
是了,哥哥既然能把密信送到守將手上,必然是能得到什麼人的幫助,守將確認了他的身份,也必定會設法把他接回來。
晏景燁看她蹙着的眉鬆開,眸中又閃着光,便知道她想通了自己沒有直接說的話,一點就通,心思細密,她真是聰明啊。
“哥哥很快就能平安回來,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對嗎?”霽芷妍笑着,心裏壓着的大石松快了幾分。
她笑起來眼睛彎成細細的月牙兒,脣角梨渦盛着蜜,甜滋滋地往人心底裏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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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景燁看得心頭髮軟,一向冰冰冷冷的臉上也微微露出笑意,眼中的柔光落在她的臉上,若是讓旁人看見他現在的樣子,一定要大驚小怪地說他一座冰山竟也融化了。
他就這樣看着霽芷妍,也不回答了,看得她心裏撲通撲通亂跳了一陣,不知所措地說:“怎麼了?是我說錯了嗎?”
“不不,沒錯。”晏景燁回過神來,心中爲自己的失神大驚,勉強壓住莫名的心緒說道,“守將接到密信到今天已有三四天了,或許已經把太子接回來了,那最快有七八日功夫太子就能回到京城了。若是還在想辦法,那便得再晚幾日。”
“我知道你日日焦急,先告訴你這些讓你寬心。”
霽芷妍好不容易降溫的臉頰又隱隱升起熱度,她覺得自己現在一定滿臉通紅,羞愧地低着頭想要離開。
不知道晏景燁是看出了什麼,還是自己也不太適應現在的氣氛,吞嚥了幾次口水,輕咳兩聲,絞盡腦汁說不出話,只好上前打開了書房門,掩飾似的說:“我還有點事要處理……”
說了又覺得這話像是在趕她走,也不對,驀地停住,僵在原地。
還是守在外面的欣蘭看出兩人之間氣氛莫名,主動開口喊了一聲殿下,隨即看到她如獲大赦一樣快步走出來,經過晏景燁身邊時更是動作極快,也不同他再說什麼了,領着欣蘭匆匆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