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芷妍往含元殿跑,宮道上正在巡邏的一隊禁衛軍見有人膽敢在皇宮奔跑,正要上前阻攔,最前頭的兩人看見是她,連忙單膝下跪。
“未看清是殿下,小人無意衝撞,請殿下恕罪。”
霽芷妍眼淚都要出來了,她搖搖頭,拉着若竹跑得更快一些。
禁衛軍怎麼會不認得她,除非那人根本不是禁衛軍。
金烏西沉,霽芷妍趕到含元殿外的時候,落日的餘暉斜斜地照着站在殿外的霽玉煊,他的一邊臉落在陰影裏,顯得陰森可怖。
“大哥。”霽芷妍心裏的不安變得無端大,她說道,“我來見父皇。”
她跑得髮髻有些凌亂,氣息也不穩,霽玉煊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父皇剛睡下,你先回去吧。”
“我悄悄進去,不吵醒他。”
“讓你先回去,你聽不懂嗎?”婁貴妃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她身後跟了一長串宮女內侍,“一個已出嫁的公主,三天兩頭無召進宮,怪不得御史天天要彈劾你。”
婁貴妃氣焰囂張,同前幾日在霽帝面前已經完全不同,她看着霽芷妍瞪圓的眼睛嗤笑一聲,甩了一把披風就往含元殿裏走。
“站住!”霽芷妍氣極,看向霽玉煊,“怎麼婁貴妃就可以進去?”
“父皇重病未愈,宮人伺候得不好,母妃親自伺候湯藥,怎麼不行?”
“那我怎麼不能伺候父皇?大皇兄,你知道父皇一向疼我,定是願意見到我的。”
“霽芷妍!別仗着陛下寵你一點就在這囂張跋扈,你已經是晏家的人了,還不趕緊出宮去!”婁貴妃看霽玉煊還在跟她來來回回廢話,兩步走了回來,指着霽芷妍罵道。
“婁清卿!父皇還在病中,你在這大喊大叫是在做什麼?”霽芷妍冷着臉,她拉着若竹的手繞過她往含元殿去。
竟然被一個小輩當衆直呼大名,婁貴妃滿臉漲紅,伸手拽住了她的衣服,恨聲罵道:“你竟敢……”說着擡起另一只手,巴掌作勢就要落下……
“你敢!”霽芷妍抓着她的手腕把她狠狠一推,“我是嫡公主,你敢動我一下試試!”
婁貴妃不防被她推倒在地上,手掌蹭過地面擦過了皮,細細密密的血流了出來,疼得她大腦充血,爬起來就要衝上去打她。
霽玉煊再也受不了這個場景,一把摟住他母妃,大聲說道:“母妃!在這鬧成這樣成何體統!”
婁貴妃一愣,隨即哭了起來,指着他破口大罵。霽玉煊頭疼得要命,揮手讓人把她送回虞清苑去,待她被人圍着半強迫半哄勸地離開,才看着霽芷妍說道:“我跟你說過了,父皇正在休息,你不能進去。”
霽芷妍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大皇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天已經黑了,他們相隔一丈開外,表情就已經模糊得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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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聽到霽玉煊的聲音格外冷漠:“霽芷妍,我是顧及父皇才對你如此容忍,勸你見好就收,不要逼我。”
“爲什麼不能讓我見一見父皇?”
“你想跟他說什麼?”霽玉煊走近她,看着她的眼睛,“霽芷妍,何必跟我裝傻?你是擔心父皇的病情來的嗎?”
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陌生得厲害,他們縱使從不親近,她也當他是她的大哥,聽說別人家裏的大哥是要擔負起照顧家庭和弟妹的責任的,皇家的大哥不一定擔負家國,卻依然是弟弟妹妹的大哥,他怎麼能傷害他們呢?
皇宮還有半個時辰就要落鑰了,一旦落鑰等閒既不能出也不能進,霽芷妍咬牙決定在這裏拖着,只要他不讓人強行把她送出宮就好。
可霽玉煊也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朝遠處招了招手,一隊禁衛軍打扮的人便朝這邊整齊小跑過來。
“送公主出宮。”
霽芷妍別無他法,直接挽住他的胳膊,“我不出宮,你們別過來。”
禁衛軍們又只能停下腳步,猶豫地看着他們兩人。
不知道他們暗中的糾葛的,離得遠一些的人,遠遠看來就是一對親密的兄妹,靠得近了才能聽到:“我是絕對不可能讓你進含元殿胡說八道的,你若不乖乖出宮,以後再想出宮就沒那麼容易了,到時候休怪我對你手下不留情。”
霽芷妍慢慢放開了手,他敢這麼威脅自己,說不定將軍府裏也有他們的人了。
“別讓他們動我,我自己走。”她慢慢轉身,慢慢挪動腳步,三步一回頭。
霽玉煊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一炷香走不出百步的架勢,朝等在一旁的禁衛軍一揮手,禁衛軍兩邊不敢得罪,也只能硬着頭皮過來。
霽芷妍加快腳步小跑起來,禁衛軍在後面跟着,兵甲沉重的撞擊聲如鬼魅驅趕着,她手心腦門都是汗,跑到岔路口她回頭看了一眼。
禁衛軍也都知道她在宮裏受寵的程度,真的對她不敬是萬萬不敢的,只是今日宮內氣氛有些不同尋常,皇帝已經多日未露面,太子還在外未歸,宮裏被婁貴妃和大皇子控制着,他們是這巍峨宮殿裏最底層的人,不得不聽命行事。
他們之間相隔有近十丈,天已大黑,宮燈在冷風裏星星點點地搖曳,霽芷妍心裏算着,安福苑離這裏只有十二丈遠,她咬着牙,緊緊牽着若竹,腳步一轉,往安福苑狂奔而去。
後面的禁衛軍完全愣住,回頭看霽玉煊朝這邊過來了,只好咬牙跑步追了上去。
兩下一耽誤,霽芷妍跑進安福苑喊關門的時候,禁衛軍最前頭兩個人已經趕到了,門邊的容貴雖然不明所以,還是眼疾手快地把門一關,跟旁邊兩個內侍一起頂着門,奮力把門栓放好。
霽芷妍跑得氣喘吁吁,蹲在院子裏小臉煞白,淺淺趕緊搬了個椅子過來扶她坐下。
她好不容易把氣喘勻,怔怔地坐着坐着,突然流下淚。
“有人在嗎?”她朝沒人的空中問道,“暗處有人在嗎?”
只有若竹反應了過來,她示意容貴把三等以下的人都清一清,過了一會兒,屋頂上跳下來一人,跪在霽芷妍面前。